第三十二章 云殿暗局
次日，天光熹微，驱散了璇玑宫一夜的静谧与温情。
润玉轻轻起身，为仍在熟睡的林霄掖好被角，目光落在他恬静安宁的睡颜上，昨夜龙尾交缠的亲密与慰藉仿佛仍在心间流淌。然而，这份温暖很快被现实的沉重所取代。那桩与他相连的婚约，如同悬顶之剑，不仅横亘在他与霄儿之间，其存在本身也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窒碍与不祥，仿佛预示着什么他尚未知晓的、更大的麻烦。
另一侧清波殿内的水神洛霖，则是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然而那双眸中却燃烧着一种经过一夜沉淀后、更为冷静也更为执拗的火焰。昨日那番惊天动地的宣言，全然出于他对林霄那不容置疑、焚尽一切的偏执爱恋。他绝不能容忍自己身上还背负着与夜神的婚约，这对他追求霄儿是最大的阻碍与侮辱！他必须解除它，不惜一切代价！
九霄云殿，金碧辉煌，仙气缭绕，众仙卿分列两旁，气氛庄严肃穆，试图粉饰太平。当水神洛霖与夜神润玉前一后步入大殿时，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种无声的紧张与探究。
天帝太微高坐于御座之上，面色平静，目光深邃。
朝会议程过半，水神洛霖一步踏出仙班，手持玉笏，恭敬却无比坚定地躬身行礼。
“陛下，臣，有本奏。”
太微目光微垂：“讲。”
“臣，再请陛下，”洛霖抬起头，目光灼灼，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收回成命，解除臣与夜神殿下之婚约！”他再次强调“臣”，将焦点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殿内一片死寂。众仙心中唏嘘，水神这是铁了心要悔婚啊！
太微脸色一沉，语气威压骤增：“洛霖！朕昨日已言，此事关乎天家颜面与两族盟约，岂容你一而再再而三儿戏视之！退下！”
“陛下！”洛霖情绪激动，却并非因为父爱，而是全然为了自己的私情与决心，“臣绝非儿戏！臣心有所属，天地可鉴，此生不渝！此身此心已许他人，绝无可能再履行与夜神之婚约。若强行履约，非但不能成就佳话，反生怨怼，更损天家与水族清誉！臣恳请陛下，体恤臣之赤诚，成全臣之心愿！”他言辞恳切悲愤，将一个为爱痴狂、不惜一切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润玉静立一旁，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他听着洛霖这番全然为了林霄而发的请愿，心中五味杂陈。既为他的偏执感到心惊，又因这偏执的对象而泛起涩意。
“荒唐！”太微怒斥，“心有所属？便是你罔顾婚约、藐视天威的理由？六界岂容你一人之情任性妄为？此事绝无可能！退下！”
“陛下！”
“够了！”太微猛地一拍御座扶手，龙威浩荡，“水神洛霖，言行无状，屡犯天颜，罚俸百年，于洛湘府静思己过，无诏不得出！退朝！”
再次以绝对的权威强行压下。
众仙噤若寒蝉，纷纷低头退避。
洛霖身体微微一僵，缓缓直起身，脸上并无被斥责的惶恐，反而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意料之中的冰冷。他恭敬行礼：“臣……领旨谢恩。”
他知道，正面恳求彻底无望了。太微根本不会理会他的“私情”。
他面无表情地走出大殿，润玉紧随其后。在远离众人的白玉廊桥上，洛霖猛地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声音却冰冷地传入润玉耳中。
“殿下也看到了，陛下态度坚决，毫无转圜余地。”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决绝，“正道已绝。”
润玉脚步微顿，并未言语。
洛霖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但此婚，必须退。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牺牲。明路不通，便只能走暗渠。或许……需要一些‘意外’，一些能让这婚约失去价值，或者让陛下不得不放弃的‘变故’。”他说得极其隐晦，但那份不惜制造事端、哪怕搅动风云的决心却表露无遗。
润玉眸光骤然一凛，侧头看向洛霖冷硬漠然的侧脸：“水神，慎行！莫要行差踏错，玩火自焚，乃至……殃及池鱼。”他最后的警告意味深长，他最担心的便是洛霖的疯狂会波及到毫不知情的林霄。
洛霖终于侧过头，对上润玉的视线，眼中是毫无温度的偏执与算计：“殿下放心，我自有分寸。我所求的，从始至终，唯他一人。任何可能伤及他的风险，我都会提前扼杀、清除。只是这碍事的婚约，必须消失，无论用什么方法。”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化作一道冰冷的水色流光，径直离去。
润玉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眉头紧蹙。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洛霖已彻底疯狂，为了得到林霄，开始不惜在暗中布局，甚至可能策划一场巨大的风波。而这风波之中，那桩婚约所真正关联的、那个洛霖自己都还不知道存在的女儿……又将会被置于何地？
润玉感到一阵寒意。他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不仅要护住霄儿，或许……还要防备那即将因一个父亲的偏执爱恋而可能被掀起的、未知的惊涛骇浪。
（第三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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