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在甬道中回荡，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胜券在握的阴冷。
这声音……李慕白和李寻欢父子二人，几乎同时瞳孔骤缩！
甬道前方，黑暗中，一个人影缓步走了出来。
光线昏暗，但仍能看清来人的装束。一身锦绣华服，裁剪合体，面料考究，绝非寻常太监所能穿戴。面皮白净，没有一丝胡须，保养得极好，看上去约莫四十余岁年纪。他手中持着一柄雪白的拂尘，拂尘丝轻轻摆动，映衬着他脸上那抹阴恻恻的、令人极不舒服的笑容。
东厂大太监，方公公！曹宏麾下最得力的恶犬之一！
“呵呵呵……”方公公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叫，目光扫过惊疑不定的四人，最后落在李慕白和李寻欢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李尚书，李探花，别来无恙啊？”
他拂尘轻轻一摆，动作优雅，却透着一股阴柔的杀气：“咱家奉九千岁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废话不多说，乖乖交出那黑箱子，九千岁或可念在往日情分上，开恩留你们一个全尸。”
龙啸云闻言，怒发冲冠，长剑直指方公公，厉声喝道：“阉狗！侥幸捡回一条狗命，还敢在此猖狂！想要东西，先问过龙某手中之剑！”他侠义之心勃发，便要上前拼命。
李寻欢却再次伸手，稳稳拦住了他。李寻欢的目光冰冷如刀，直视方公公，语气平静得可怕：“方公公，你在此处等候，煞费苦心布下这连环局，不会只带了几句狂言和这柄拂尘吧？”
方公公嘿嘿一笑，那笑声干涩刺耳：“李探花果然聪明。咱家在此，自然备好了大礼，就怕你们……受用不起。”他说着，轻轻拍了拍手。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击掌，在寂静的甬道中传出老远。
随着掌声，他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一阵沉重而刺耳的铁链拖曳在地上的声音，哗啦……哗啦……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紧接着，是一声极力压抑、却仍无法完全忍住、充满了痛苦的低沉呻吟。
两个身着东厂番役服饰、面色冷硬如铁的汉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们一左一右，架着一个人。
那人浑身衣衫褴褛，被鲜血浸透，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气息微弱，身体软软地被拖着，双脚无力地在地上划出两道血痕。他显然经历了极其残酷的恶战和酷刑，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但看那身形，那残破的衣着……
李寻欢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是影十三！
本应和谢颜一起，在外围警戒、负责接应的影十三！他竟然……被擒了！而且伤得如此之重！
方公公得意地欣赏着李寻欢脸上瞬间的震惊与痛楚，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叛徒，骨头倒是硬得很。可惜啊，功夫还差了点火候。哦，对了……”他仿佛才想起什么，用拂尘指了指甬道外的方向，语气轻描淡写，“外面那位如花似玉的谢姑娘，此刻想必正被‘千里蛇’的几位好手‘热情款待’着呢。能不能撑到天亮，可就难说咯。”
千里蛇！九千岁网罗的江湖中最擅长追踪与暗杀的组织！
李慕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对方布局之周密、手段之狠辣，远超想象！他们不仅算准了李寻欢等人会追踪至此，更是利用灰蛾使者正面牵制，同时派出“千里蛇”的高手去清除外围的谢颜和影十三！这是要将他们所有的力量分割开来，逐一击破，彻底剿灭！
如今，影十三重伤被擒，成了人质；谢颜生死未卜，被困在外；而他们四人，则被堵在这条绝路般的甬道之中，前有方公公这等高手拦路，后有无尽的黑暗和可能存在的埋伏。
局面，已是危如累卵，九死一生！
方公公好整以暇地捋了捋拂尘丝，阴笑道：“如何，李尚书，李探花？是乖乖用那黑箱子，换这叛徒的一条贱命？还是……让咱家当着你们的面，把他一片一片地，慢慢剐了，让你们好好欣赏一下东厂的手艺？”
“别……管我！”影十三似乎被这话语刺激，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头，嘶声吼道，散乱的发丝间，露出那双依旧锐利、却充满了绝望和决绝的眼睛，“走！快走！”
方公公脸色一沉，反手一拂尘狠狠抽在影十三的脸上！
“啪！”一声脆响！影十三脸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闷哼一声，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
“找死！”方公公尖声骂道。
龙啸云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怒火熊熊，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看向李寻欢，又看向李慕白，显然在等待他们的决断。
李寻欢的指尖，那柄薄如柳叶的飞刀在微微颤动。冰凉的刀身，却无法平息他心中翻腾的怒火与煎熬。
交换？
黑箱之中，藏着九千岁曹宏通敌卖国、谋逆篡位的铁证！更关系到父亲李慕白多年的心血，关系到无数被陷害忠良的清白，甚至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安危！岂能为了救一人而交出？那将是助纣为虐，将天下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交换？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忠心耿耿、并肩作战的影十三，在他们面前受尽酷刑，被凌迟处死？他李寻欢，岂是这等冷血无情、弃同伴于不顾之人？
忠义两难全！
这抉择，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甬道中，只剩下方公公阴冷的笑声，和影十三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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