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宁,全性四张狂之一。
他的眼睛依然瞪大,保持着最后的惊恐表情。
他身体僵硬地立在原地。
随后,像一根被拦腰砍断的木桩。
“轰”的一声,轰然倒地。
他身下,泥土碎石四溅。
他彻底,失去了声息。
冯宝宝平静地收回了工兵铲。
她看着地上的高宁,眼神中流露出了那种熟悉的、让她感到安心的冲动。
她将工兵铲,朝着高宁旁边的泥土中插去。
不埋起来,搁在这儿,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掂了掂铲子,对准了高宁尸体旁边的空地,准备下手。
铲尖刚要触碰到泥土。
李道然感受到了她插铲子的动作。
他的心头一紧。
他不能让宝儿在这种关键场合,浪费时间去埋掉一个四张狂。
那样太引人注目了。
“宝儿……”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速战速决。”
“此地……有天机,不可久留。”
说完这几个字,李道然的意识便再次模糊起来。
为了说出这句蕴含“道韵”的话,强行制止冯宝宝的本能行为,他几乎耗尽了最后一点清醒。
冯宝宝挖土的动作,瞬间停住了。
她的脑回路很简单,但逻辑清晰。
道长让她速战速决。
道长说这里有天机。
埋人,和天机。
哪个重要?
当然是天机。
她立刻拔起了还未插入泥土的工兵铲,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
左手将李道然往背上托了托,固定好。
右手顺势一捞,将旁边同样呆立着的青牛,像扛麻袋一样甩到了肩膀上。
一人一牛,安排得明明白白。
“走,去找天机。”
冯宝宝对着背后气若游丝的李道然应了一声,迈开步子。
她步伐沉稳,绕过地上高宁的尸体,朝着藏经阁更深处的方向走去。
仿佛肩上扛着的不是一个人和一头牛,而是两捆棉花。
不远处,刚刚目睹了这一切的李德和年轻道士,腿肚子还在发软。
两人扶着墙,看着冯宝宝那彪悍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又哆哆嗦嗦地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死透了的高宁。
年轻道士嘴唇发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死……死了?四张狂之一的高宁,就这么……被一铲子拍死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师兄?”
李德的呼吸急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眼神里却燃起了一种异样的光。
他死死盯着高宁的尸体,嘴里反复念叨着。
“尘归尘,土归土……”
“师弟,你听见没!你刚才听见道祖的金口玉言没有!”
年轻道士被他吼得一个激灵,茫然地点点头。
“听……听见了啊……道祖说,尘归尘……”
“对!”
李德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浑身颤抖。
“道祖早就预知了!他早就知道这个全性妖人会死在这里,归于尘土!”
“这不是普通的杀人,这是天数!是道祖在执行天罚!”
年轻道士的脑子有点跟不上了,他愣愣地问。
“天罚?可……可后面那句呢?”
“道祖还说了,‘天机不可久留’……这是什么意思?”
“蠢货!”
李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因为激动,声音都变了调。
“这才是重点!这才是道祖真正的指点!”
他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神情无比凝重。
“你想想,现在龙虎山最大的‘天机’是什么?”
年轻道士下意识地回答:“罗天大醮……”
“不对!”
李德断然否定,眼中狂热更甚。
“是老天师!老天师一个人去追剿全性妖人了!老天师的安危,才是此刻龙虎山最大的天机!”
“道祖这是在点化我们!他老人家不方便亲自出手,便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们,老天师此刻正身处险境,让我们不要在此地逗留,赶紧去寻觅‘天机’,也就是去支援老天师!”
年轻道士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恐惧和迷茫一扫而空,只剩下醍醐灌顶般的恍然大悟和无尽的崇敬。
逻辑,完全通顺了!
李德强撑着站直身体,朝着冯宝宝离去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态虔诚到了极点。
“多谢道祖指点迷津!”
说完,他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师弟。
“走!我们快跟上!就算帮不上大忙,也要为道祖分忧,为老天师尽一份力!”
两人用尽最后的力气,互相搀扶着,朝着主殿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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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宝宝的脚步又快又稳。
她背上的李道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眼前的景象是破碎的、模糊的。
耳边只有自己沉重而虚弱的呼吸声,以及冯宝宝平稳的脚步声。
空气中的味道很不好闻。
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什么东西烧焦后的糊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这些气味钻进鼻腔,刺激得他阵阵作呕。
他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明,透过朦胧的视野观察着四周。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被斩断的法器,焦黑的庭院,地上还有一滩滩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全性这次攻山,比他想象中还要惨烈。
他们路过一处被夷为平地的院落。
院墙已经塌了半边,里面传来剧烈的炁劲碰撞声,还有刺耳的怪笑。
“王也道长,你这龟壳是铁打的吗?怎么还不碎!”
“哥几个加把劲!耗死他!风后奇门就是咱们的了!”
冯宝宝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歪了歪头,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院落中央,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男人,正被八个奇形怪状的家伙围在中间。
正是武当山的王也。
王也的处境看起来非常不妙。
他脚下踩着不断流转的八卦阵图,身形在狭小的空间里快速腾挪,躲避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但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道袍的后背也早已湿透。
显然,他的炁已经消耗到了极限。
围攻他的人里,有两个最为扎眼。
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惨白色的骨螺,正放在嘴边用力吹奏。
那骨螺发出的声音尖利刺耳,不像是声音,更像是无数根钢针,直接往人脑子里钻。
另一个是个身高两米开外的壮汉,浑身肌肉虬结,像一座移动的小山。
他不开异能,就用一双铁拳,一拳一拳地砸着王也布下的奇门局。
每一拳下去,空气都发出一阵沉闷的爆鸣,地面跟着微微震动。
王也身周那无形的奇门屏障,在重拳下泛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王也,别撑了。”
竹竿男一边吹着骨螺,一边含糊不清地怪笑。
“你那点炁,还能让你在这乌龟壳里躲多久?一分钟?还是半分钟?”
壮汉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
“听我们一句劝,老老实实把风后奇门的秘密交出来,咱们还能给你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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