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粮道衙门的晨光里，粟米的清香混着账簿的墨味，缠在马谡指尖。他盯着案上摊开的《南征粮草调度册》，指腹反复摩挲着“缺口五万石”的朱批，眉头拧成了结——荆州魏延五万大军需粮十万石，交州陈到三万水师要粮六万石，再算上沿途损耗，关中、雍州的军屯存粮刚够填平十七万石的窟窿，剩下的五万石，成了卡在喉咙里的刺。
“幼常，别愁了。”赵云掀帘进来，甲胄上还沾着渭水的晨露，手里攥着张揉皱的军屯报表，“雍州春麦收了二十万石，比去年多了三成，司马懿刚让人送来消息，说能匀出两万石。剩下的三万石，我倒有个主意——凉州烧当羌去年囤了不少粟米，之前我巡边时，羌王说想用粮换中原的铁器，咱们正好做这笔买卖。”
马谡眼睛一亮，接过报表扫了眼，却又沉吟：“司马懿肯主动调粮？他刚接了雍州别驾，正是拉拢旧部的时候，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猫腻肯定有，但眼下南征要紧。”赵云走到地图前，指着凉州与雍州交界的“武威郡”，“我让赵广带五百骑兵跟着粮队，一来防羌胡变卦，二来盯着司马懿的人，绝不让粮道出岔子。”
两人正商议着，小吏匆匆来报：“马大人，雍州王氏、裴氏等士族派代表来了，说愿捐粮一万石，只求朝廷允他们子弟参加科举。”
马谡和赵云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了然——司马懿这是借士族捐粮，既帮朝廷解了围，又卖了人情给士族，还顺便给科举掺了把沙子。马谡起身：“请他们进来，就说朝廷乐见士族为国出力，科举本就凭才取士，他们子弟有本事，自然能中。”
士族代表们穿着锦袍，捧着捐粮名册进来，为首的王氏族长王琛笑容满面：“马大人，我等虽是曹魏旧族，却也感念季汉仁政，这点粮食，算是为南征尽份力。只是犬子们苦读多年，还望朝廷给个公平机会。”
马谡接过名册，指尖在“一万石”上顿了顿：“王族长放心，科举细则下月就会张贴，无论出身，只看文章。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前头——捐粮是情分，科举是公道，可不能混为一谈。”
王琛脸上的笑僵了僵，又很快缓和：“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送走士族代表，赵云哼了声：“司马懿这手借花献佛，倒是玩得溜。”
马谡却盯着名册若有所思：“他要真能帮咱们凑齐粮草，借他些士族支持也无妨。但粮道必须攥在咱们手里——你让赵广多带些人，不仅要盯粮队，还要查雍州粮站的账目，我总觉得司马懿不会这么安分。”
果然，三日后赵广传回消息：司马懿举荐的粮道押运官，竟是曹魏旧部王基——就是去年在陈仓作乱、被司马懿劝降的那个。“王基在粮站安插了不少旧部，还偷偷把军屯的粮往士族粮仓运，说是‘暂存’，我拦了两次，他还拿司马懿的手令压我。”
马谡捏紧信纸，心里警铃大作。他立刻让人备马，要去雍州见司马懿，却被赵云拦住：“你走了，长安的粮草调度谁管？我去！我倒要看看，司马懿敢在粮道上动什么手脚。”
赵云星夜赶往雍州，刚到陈仓粮站，就撞见王基指挥士兵往马车上搬粮。“王将军，这些粮要运去哪？”赵云的银枪往地上一戳，震得粮袋都晃了晃。
王基脸色发白，却强装镇定：“赵将军，这是司马大人吩咐的，说是要运给士族，抵他们的捐粮。”
“胡说！”赵云一把扯过粮袋上的标签，上面写着“军屯粮”，“士族捐粮是自愿，凭什么用军粮抵？你这是私挪军粮，按律当斩！”
王基吓得腿一软，刚要求饶，司马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将军息怒，是我让王基这么做的。士族虽捐了粮，却多是陈粮，我用军屯的新粮换他们的陈粮，既能让士兵们吃好，又能让士族满意，一举两得啊。”
赵云回头，见司马懿穿着官服，手里还拿着新粮和陈粮的对比样本：“赵将军看，这是士族的陈粮，都快发霉了；这是军屯的新粮，颗粒饱满。我这是为南征着想，绝无私心。”
赵云拿起样本看了看，确实如司马懿所说。他皱着眉：“就算是换，也该先禀报朝廷，你擅自做主，就是越权。”
“是我考虑不周。”司马懿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我这就写奏折向陛下请罪，粮也立刻换回来。”
赵云盯着他看了半晌，没再追究——眼下南征在即，不能真把司马懿逼急了。可他心里清楚，司马懿这是在试探朝廷的底线，这次是换粮，下次指不定会干什么。
回到长安，赵云把雍州的事告诉马谡，马谡沉默良久：“他这是在温水煮青蛙。咱们现在只能忍着，等南征开始，再慢慢收他的权。”
而雍州的司马懿府邸里，王基正对着司马昭抱怨：“公子，赵云也太不给面子了，要不是大人拦着，我差点就跟他翻脸了。”
司马昭却笑着摇头：“王将军，我父亲要的不是翻脸，是让朝廷知道，雍州离了咱们不行。这次换粮虽没成，却也让赵云知道，咱们在雍州有根基——这就够了。”
司马懿从里屋出来，拍了拍儿子的肩：“昭儿说得对。南征期间，朝廷注意力都在东吴，咱们正好趁机把雍州的旧部和士族攥紧些。等将来……这天下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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