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这石破天惊的提议，像块大石头砸进了本就不平静的水潭，在主控厅里激起了更大的波澜。钻进那个关着不知道是神是鬼的远古存在的古骸里头去？这他妈听着就跟主动往老虎嘴里跳没啥区别，纯纯的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可现实这玩意儿，从来不管你乐不乐意。舷窗外，那片光怪陆离的混沌深处，被惊醒的掠食者们正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它们散发出的恶意和能量波动，隔着屏幕都让人脊梁骨发凉。被这帮玩意儿堵在外面，下场绝对比被拆零碎的玩具还惨。里面，林栀的情况更是火烧眉毛，在那股古老意志碎片的冲击下，她整个人就像个快要炸开的高压锅，体内的能量乱成了一锅粥，眼看就要彻底失控，魂飞魄散。
留下来是等死，进去是赌命。两坨屎，非得挑一坨吃，那也只能捏着鼻子选那个看起来可能毒不死人的。
“有几成把握？”墨衡的声音干巴巴的，像砂纸摩擦。他眼睛里那些星辰般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燃烧，几乎要超载，他在拼命计算每一个可能的变量和后果。
“不到三成，这还是往好了说，”“引路人”的回答像冰锥子，直接扎心，“而且得满足三个要命的条件：第一，这丫头得在彻底失控前，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或者我们能引导她，把她身体里那股属于‘永饥之主’的黑暗污染气息，像挤牙膏似的，可控地放出来一点点，模拟出那种最低级、最没脑子的‘永饥’爪牙的味儿，去糊弄古骸门口那层禁锢力场的识别系统；第二，咱们得在力场被暂时骗过、打开个口子的瞬间钻进去，速度要快，慢一丁点就得被夹成肉饼，而且进去后得立刻找到能藏身的地方，绝不能直接撞上里面那位正在伸懒腰的老祖宗；第三，也是最要命的，进去之后，必须马上找到办法稳住她，把她体内快要炸开的能量给摁下去，要不然，她直接在古骸里面爆了，咱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给她陪葬，连灰都剩不下。”
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还是在即将崩塌的悬崖边的刀尖上。
“咱们还有的选吗？”苏牧看着怀里痛苦得缩成一团、意识都快模糊的林栀，眼神里没有任何犹豫，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告诉我，具体该怎么做！”
“引路人”不再废话，一股包含着极其复杂操作细节和精神引导技巧的信息流，像开闸放水一样直接灌进了苏牧和墨衡的脑海。这法子的核心，就是以林栀为媒介，把她体内那股躁动的黑暗污染当工具，由苏牧和墨衡这两个“外人”来精细操控，去“骗”开古骸的大门。
“序站”剩下的能量被毫不吝啬地抽调到面向古骸入口的方向，撑起一层薄得可怜的能量护盾，这是最后的脸面，指望能稍微挡一下外面那些飞快逼近的掠食者。同时，一艘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小型突击艇被迅速从机库弹射出来，悬浮在对接舱门口，这是他们唯一的诺亚方舟，虽然看起来也不怎么靠谱。
苏牧和墨衡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意识沉入林栀那已经变成风暴中心的意识边缘。这次的感觉比上次更糟，就像把手伸进了滚沸的、充满毒液的油锅。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疯狂冲突的金色烙印力量、冰冷的银色守夜人程序以及濒临暴走的混沌核心本身，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股散发着冰冷饥渴的黑暗污染上。
接触的瞬间，一股纯粹的、想要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恶意顺着意识连接反噬过来，让苏牧和墨衡都一阵恶心反胃，灵魂像被冻僵又像是被灼烧。他们强忍着这种极端不适，按照“引路人”教的那种近乎“绣花”般精细的方法，尝试去引导、束缚这一小缕黑暗气息。
这活儿太难了，这力量本身就像最滑溜的毒蛇，充满攻击性且极难控制。苏牧全靠着一股不想让林栀死的狠劲硬撑着，墨衡则调动了全部的计算力进行微观层面的能量约束。汗水从他们额头渗出，精神上的压力巨大。
终于，那一小股黑暗能量被勉强凝聚、塑形，变成了一道细微却异常凝练的、散发着与“永饥之主”底层杂兵同款令人作呕波动的黑色能量束，像根淬毒的细针。
“就是现在！对准入口力场最薄弱的能量节点，打出去！”“引路人”的声音如同发令枪。
苏牧和墨衡心神合一，同时将这束充满不祥的黑色能量，精准地射向古骸入口处那层幽幽闪烁的蓝色禁锢力场！
嗤——啦啦！
就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了冰面上，黑色能量束与幽蓝力场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能量侵蚀声和混乱的电弧！那层看似坚固无比的力场壁垒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被黑色能量命中的地方，颜色迅速变淡、瓦解，一个仅能勉强容纳突击艇挤过去的、极不稳定的缺口，在令人牙酸的声响中，艰难地撕裂开来！缺口的边缘像融化的蜡一样不断扭曲、试图弥合，显然维持不了几秒钟！
“冲进去！”
突击艇的引擎发出过载般的轰鸣，尾部喷出炽热的离子流，像一道被射出的箭矢，趁着缺口尚未闭合的刹那，险之又险地、几乎是擦着那能量乱流钻了进去！
就在艇身完全没入古骸内部黑暗的瞬间，身后那层幽蓝力场如同弹性极佳的橡胶，猛地恢复了原状，将缺口彻底封死！几乎在同一时间，几道颜色诡异、充满掠夺气息的能量攻击狠狠砸在了力场上，爆开一团团混乱的光晕——外面的掠食者，已经到了！
突击艇内，三人（加上一个能量体）根本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沉重的死寂感和压迫感便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置身于一座巨大的、沉没了亿万年的古墓深处。同时，从圆形大厅方向传来的能量波动更加清晰了，还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某种巨型心脏在缓慢起搏的共鸣声，咚……咚……震得人心里发慌。
里面那老古董，醒得比预想的还要快！
“找地方躲起来！快！离那个大厅越远越好！”墨衡几乎是吼出来的，双手死死抓住操控杆，驾驶着突击艇在这巨大古骸内部如同迷宫般的废弃通道里疯狂穿梭。通道两侧是粗大得吓人的、早已锈蚀断裂的管道和金属骨架，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奇形怪状的结晶，像走进了某种史前巨兽的化石内脏。艇身不时擦碰到一些障碍物，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现在也顾不得隐蔽性了，逃命要紧！凭借着之前侦察无人机传回的那点有限路径数据，墨衡操控着突击艇七拐八绕，最终冲进了一个相对宽敞些的舱室。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废弃的能源中转站或者小型机库，堆着一些看不出原貌的破烂设备，但结构还算完整，最重要的是入口比较狭窄，易守难攻。
艇刚停稳，苏牧就抱着林栀冲了出来，墨衡和“引路人”紧随其后。
林栀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身体表面，那些不稳定的能量裂纹越来越多，像即将破碎的瓷器，皮肤下光芒乱窜，时而漆黑如墨，时而金芒乍现，时而银光闪烁，混乱的能量逸散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她整个人像是个随时会爆炸的超新星，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压不住！常规稳定手段完全无效！她的灵魂结构正在从最底层开始崩解！”墨衡尝试注射高浓度能量稳定剂，但针剂刚推进去，就被她体内狂暴的能量直接湮灭、排斥，一点效果都没有。
“引路人”再次释放出他那带着安抚特性的温和能量流，试图包裹住林栀，但这股力量此刻就像试图用一杯水去浇灭森林大火，瞬间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苏牧看着林栀痛苦到极致、甚至开始有些能量化透明的脸颊，一股彻骨的绝望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紧紧抱着她逐渐变轻、变冷的身体，嘶哑地、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难道……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刹那，苏牧脑子里猛地闪过“引路人”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光需暗为引”！还有林栀体内那四种互相看不顺眼、却又诡异共存的力量！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像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照亮了他的思绪！
“导师！‘引路人’！”苏牧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我们不能光想着压！堵不如疏！能不能……能不能反过来利用它们？不是让它们往死里打，而是想办法让它们……互相牵制，形成一个转起来的圈子？就像……就像……”
他一时词穷，找不到准确的词来形容脑子里那个模糊的构想。
但墨衡和“引路人”是何等存在，瞬间就捕捉到了他想法中那丝违背常理却又暗含某种至高法则的可能性！
“你是说……利用它们相生相克、动态制衡的特性，构建一个内在的、自我循环的稳定系统？而不是强行维持那种一碰就碎的静态平衡？”墨衡眼中的数据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个想法完全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模型和能量学常识，但在眼下这种绝境中，这看似荒谬的想法，却仿佛透出了一丝……理论上存在的微光！
“太冒险了！这需要对能量本质有神级般的理解力和控制力，需要远超我们现有能力的计算模型来模拟循环路径！一旦引导出错，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偏差，都会像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连锁崩溃，瞬间要了她的命！”“引路人”也意识到了这个想法的潜在价值，但其中的风险让他都感到心悸。
“没时间犹豫了！再不试，她马上就要……就要没了！”苏牧看着林栀身上能量裂纹越来越多，甚至开始有点点光芒像尘埃一样从她身体飘散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呐喊。
墨衡和“引路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断——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那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赌了！”墨衡咬牙道，他将自己所有的计算核心超频运转，不计代价地开始构建一个全新的、基于四种不同性质能量动态制衡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灵魂结构模型。
“引路人”也将自身的精神力量提升至巅峰，准备作为最精密的“手术导引”和“稳定锚”，协助苏牧进行这场前所未有的、刀尖上的“灵魂重构”！
苏牧再次将意识沉入林栀那如同破碎镜面般的意识海。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安抚任何一方，也不再强行压制冲突。他凭借着与林栀之间最深的情感连接，作为风暴眼中最稳定的那个“点”，全力感知着墨衡通过精神链接传递过来的那个极其复杂、不断修正的能量循环模型。然后，他尝试着，像编织一个拥有四条不同颜色、属性却互相排斥的丝线的、极其精密复杂的中国结一样，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那四股狂暴的力量，按照模型设定的路径，进行强制性的……缠绕、连接、循环！
这个过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万倍！林栀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甚至局部区域开始变得半透明，能量化的迹象越来越明显！苏牧、墨衡、“引路人”三人也都承受着巨大的能量反噬和精神压力，苏牧嘴角溢出了鲜血，墨衡的机体发出过载的警告音，“引路人”的星璇光芒也黯淡了不少。
就在这生死一线、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林栀身上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间废弃能源舱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一个看起来像是彻底报废的、镶嵌在墙里的古老设备面板上，一个比米粒还小的、被厚厚污垢覆盖的指示灯，因为外界剧烈而特殊的能量波动刺激，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闪烁了一下。那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与这古骸同样古老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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