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接收?”
那团乳白色的光,就那么不温不火地悬在那儿,话问得轻飘飘,可字眼儿砸在人心里却跟秤砣似的。“逆熵法庭——秩序边界的守护者与审判者”,光是这标题,就透着一股子不容商量的铁锈味儿,像把钝刀子,抵在了他们的喉咙上。
“接!必须接!”林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苏牧和墨衡也猛点头,这事儿没得选。“引路人”没吭声,他那星璇状的眼睛里光芒流转得有点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但最终也没拦着。
林栀话音刚落,那乳白光团“嗡”地一下亮得刺眼,炸开成一片纯粹的信息流,不由分说地就往他们几个脑子里灌。不是画面,不是声音,就是一堆冰冷梆硬的概念和记录,像拿烧红的烙铁直接往脑仁上刻字。
“逆熵法庭。”
“起源:查无此人。存在时间:估计跟‘宇宙’这概念差不多老。核心任务:守着那条叫‘绝对秩序边界’的线,确保构成世界的最基本法则——比如时间、空间、能量、物质这些玩意儿——各是各,干干净净,不许瞎掺和。”
信息流开始掰扯这玩意儿的根基。所谓的“绝对秩序边界”,不是指人间的法律道德,而是宇宙最底层、最不讲情面的规矩——啥是啥,不能乱。时间不能倒流,空间不能折叠成麻花,能量和物质不能随便变来变去,更深层的因果、存在这些玄乎的东西,更是各有各的道,谁越界谁倒霉。
“法庭基本法(没得商量版):”
“第一条: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同种类、不同来头的本源力量,严禁勾搭成奸、互相污染。任何形式的‘大杂烩’(混沌融合),都算是对秩序根基的严重挑衅和破坏,罪大恶极。”
“第二条:掐灭苗头。任何有可能把水搅浑、让规矩变得模糊的‘不稳定因素’(高活性变量),不管它本意是好是坏,一律抓起来关好,或者直接物理消灭。”
“第三条:老子最大。法庭说的话,就是圣旨。什么文明意志、个人想法、甚至局部宇宙的物理规律,都得靠边站。判决一下,就是最终结果,没处说理去。”
这几条冷冰冰的规矩念出来,听得人心里直冒寒气。这下可算明白了,为啥那黑乎乎的“影子”非要弄死林栀不可。她身体里那锅汤,又是“永饥之主”的黑暗污染(代表终极的虚无和完蛋),又是“回响烙印”的先驱者遗产(代表跟循环法则对着干),还有“守夜人”的协议逻辑(代表人造的秩序),再加上她自个儿那点不服输的念头(代表没法预测的变数)。这么一锅乱炖,在“逆熵法庭”眼里,简直就是行走的“混沌病毒”,是必须被消毒的“污染源”,不死不足以平民愤(秩序愤)!
信息流接着介绍这“法庭”是咋运作的。它压根不是个有地址、有办公室的实体单位,更像是一种弥漫在宇宙底层、基于某种谁也搞不懂的超级协议存在的“概念机构”。里头的“工作人员”叫“仲裁官”,不是人,不是机器,更像是……活过来的规矩本身?没感情,没想法,唯一的使命就是执行那几条铁律。
之前碰上的“影子”,学名叫“秩序清洁单元”,是“仲裁官”手底下最低级的小喽啰,负责抓那些“轻度污染”或者“风险不高”的小虾米。信息流里还提了,比这“清洁单元”更狠的,还有“边界巡弋者”、“法则修正者”,最顶上还有“终末仲裁官”这种听起来就能让人做噩梦的大家伙……
光是知道有这么个等级森严的“执法体系”,就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绝望。这他妈怎么打?人家代表的是宇宙的基本法,你跟基本法讲道理?
“历史黑账本(节选):”
信息流放了些被这“法庭”判了死刑的案例。里头有曾经牛逼哄哄、试图挑战法则融合禁忌的超级文明,正风光着呢,就被“法庭”认定为“重度污染”,整个文明连人带历史,直接从时间线上被“擦”掉了,干净得像是从来没存在过。还有些厉害角色,因为意外或者研究,碰了不该碰的力量融合,最后也被“清洁单元”追到天涯海角,挫骨扬灰。
这些例子,个个都在彰显着“逆熵法庭”说一不二的权威和冷血。
可到了信息流快完事儿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段模模糊糊、好像被人打了马赛克的记录:
“特殊个案:代号‘普罗米修斯’。”
“目标:某个已经凉透了的先驱者文明留下的‘火种散布协议’。这协议本身,就涉及到对‘循环法则’指手画脚,踩了‘秩序边界’的红线。但是吧,它执行起来……有点自相矛盾。”
“矛盾点:这协议的本意是培养‘变数’(火种)去干涉循环,可‘变数’这玩意儿,天生就是‘没法预测’和‘会成长’的,它长着长着,肯定免不了要融合各种力量、混淆各种法则,这他妈又直接撞‘法庭’的铁律枪口上了。”
“判决结果: 悬而未决 。”
“理由:这协议的核心,不知道怎么的,跟某位 ‘观察者’ 的 ‘免死金牌’(免责印记)扯上关系了。按照‘观察者中立协议’,法庭暂时不能动手强制清除。改成…… 盯着看,做记录 。”
“备注:该协议搞出来的‘重度污染变数’(特指:林栀,混沌载体)已经达到清除标准。相关的‘清洁单元’已经派出。但由于这变数有点特殊,加上外面环境乱,任务还没完成。这案子的优先级,已经调高了。”
信息流到这儿,戛然而止。那乳白光团恢复了原样,慢悠悠地飘回了远处那无边无际的书架深处。
主控厅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咚咚咚,敲得人心慌。
最后这段信息,像颗炸弹,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普罗米修斯协议”……居然跟“观察者”有一腿?而且就因为某个“观察者”给了张“免死金牌”,这协议本身才能暂时苟着,没被立刻清除?
但这“免死”好像不保协议生出来的“孩子”——也就是林栀!她照样是必须被清理的目标,而且优先级还提上去了!
“所以……”“引路人”的声音干涩,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和荒谬感,“咱们拼死拼活要完成的那个协议,它能存在,居然是托了某个更牛逼存在的福,才被‘暂缓执行’?而咱们……尤其是林栀你,不过是这个被‘挂起来’的协议,不小心弄出来的、需要被单独处理掉的……‘有害垃圾’?”
这话太他妈伤人了,充满了讽刺。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干的是拯救宇宙的伟大事业,结果可能只是在一个更大的局里,勉强被允许存在的棋子,还随时会因为“污染超标”而被清理掉!
林栀的脸煞白,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掐进肉里都快出血了。她想起“影子”那副公事公办、清理垃圾的冷漠样,想起信息流里那些被随手抹掉的文明和个人。在“逆熵法庭”眼里,她跟那些倒霉蛋没啥区别,都是需要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混沌”。
一种渺小得像尘埃、又危险得像炸药包的感觉,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可奇怪的是,她肚子里那锅“大杂烩”,非但没被这绝望压垮,反而因为吞了这些冰冷的信息,转得更起劲了。那混杂着各种矛盾颜色的光,在那“秩序铁律”的巨大压力下,好像被锤炼得更结实了,透出一股子……不服软的倔强劲儿。
“就算我们是‘有害垃圾’,是它眼里必须清除的‘变数’……”林栀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像有两簇火苗在烧,那是一种豁出去了、爱咋咋地的狠劲,“我们存在过,挣扎过,这本身就不是它一句‘清除’就能抹掉的!”
她的声音在这空旷得吓人的殿堂里撞出回音,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悲壮。
“它要它的‘绝对秩序’,行!放马过来!看看是它的‘铁律’硬,能把我这摊‘混沌’碾成渣,还是我这不服管的劲儿,能在它那秩序的铁板上,硬啃出一条活路来!”
她这话音还没完全落下——
整个宏伟无比的知识殿堂,猛地、毫无征兆地……开始塌了!
四周那些顶天立地的光符书架,像被抽掉了根基的积木,哗啦啦地崩溃、消散。那些记载着无数秘密的光团,噼里啪啦地熄灭,像被吹灭的蜡烛。乳白色的稳定光芒被一种急速蔓延的、带着冰冷“秩序”气息的黑暗快速吞噬!就好像林栀刚才那番“造反”宣言,不小心踩爆了某个埋好的地雷!
“警报!空间结构正在崩溃!遭到未知高优先级法则侵蚀!”“引路人”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迫。
墨衡一巴掌拍在控制台上,引擎轰然启动:“快!撤!”
可惜,晚了。他们进来的那个通道口,已经被翻涌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彻底堵死。整个殿堂,正被一种冰冷、绝对、带着“逆熵法庭”特有味道的法则力量,从外面……像格式化硬盘一样,无情地抹除!
喜欢藏在心跳里的诗9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藏在心跳里的诗9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