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棚子下，临时搭建的木台被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空气里弥漫着葡萄的甜香和村民压抑不住的兴奋低语。
沙耶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脚下木板粗糙的触感和四面八方投来的、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
旁边，伊蕾娜的表情维持着一贯的优雅，但紫眸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她们都换上了村子里为了塑造品牌而指定的衣服，不得不说，虽然品味不错，衣服也很好看，但这场景实在让她们如芒在背。
朝云呢？
她抱着手臂，像个局外人一样倚靠在棚子的木柱上，离那个放满深紫色葡萄的巨大木桶足有八丈远。她身上还是那套方便活动的旅人装束，钴蓝色长发随意束着，脸上写满了“别看我，与我无关”的抗拒。
“朝云前辈，你真的……”沙耶试图做最后的劝说，声音被村民的嗡嗡议论盖过。
“不去。”朝云斩钉截铁，头摇得像拨浪鼓，“踩葡萄？黏糊糊的……”她光是想象葡萄汁沾满脚底的感觉，眉头就拧成了疙瘩，“这活儿沙耶你年轻，精力旺盛，伊蕾娜气质优雅，你们俩顶顶就够了。我就负责当个背景板，或者……帮你们看着扫帚？”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搪塞过去，指了指被扫帚小姐抱着的她们的飞行扫帚。
村长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搓着手：“这个……魔女大人，您看……”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清脆却带着明显优越感的声音穿透了嘈杂：
“哎呀，你们在做什么呢？你好，跌落谷底的这个村村长。”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一个金发少女站在板车上驶来。她穿着用绿色丝线精心缝制的裙子，戴着朝云不认识的花朵头饰，挺着傲人双峰，此人正是那葡萄酒标签上的主角——露丝玛丽。
她附近还跟着几个那个村村民，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你是那个村的八面玲珑的露丝玛丽小天使......”抱着那瓶葡萄酒的村长说道，后面的那群男性村民也像是吃了魅惑菇一样在那看着露丝玛丽，引得旁边的女性村民一阵不悦。
“你抱着的葡萄酒是什么呀？那不是有我照片的葡萄酒吗？难道你是我的粉丝吗？”
这话让村长一惊，这才把那瓶葡萄酒藏到背后，不停的否认自己不是什么粉丝，但脸上的羞红已经暴露一切了。
“我也可以帮你签个名哦。”露丝玛丽举着毛笔说着，仿佛像是在逗人一样，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村长已经绷不住了。
“签名？！”一边说着，已经被小头控制了的村长不自觉的将葡萄酒呈了上去。
但露丝玛丽并没有签名，而是用着挑剔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台上的沙耶和伊蕾娜，最后落在柱子边一脸事不关己的朝云身上。
“啧啧。”她抱着手臂，发出一连串刻薄的评点，“这个村是没人了吗？找些这样的小丫头来充场面？”她手指虚点沙耶，“你，个子小小的，像个没长开的豆芽菜。”
又转向伊蕾娜。
“你嘛…脸蛋是不错，但身材嘛…啧，‘平平’无奇，踩出来的葡萄汁能有我们村的醇厚？”她刻意在“平平”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引得她身后的村民一阵哄笑。
沙耶气得涨红了脸，伊蕾娜的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冷了下来。
露丝玛丽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朝云身上，从头到脚，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至于你？躲在后面装什么酷？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站没站相，穿得像个佣兵，看着就硬邦邦的，哪里像个魔女？我们村里的姑娘都比你像样！就你们这样的，也配模仿我的踩葡萄？怕不是踩烂了葡萄，倒了大家的胃口吧？”
哄笑声更大了。
“你说什么？！”沙耶第一个炸毛，跳下台就要冲过去理论，被伊蕾娜眼疾手快地拉住。但伊蕾娜的指尖也微微发凉。
而柱子边的朝云，反应最是剧烈。
“硬邦邦？”
“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村里的姑娘都比她像样？”
露丝玛丽这几个词像精准的打在了朝云最在意的那根神经上——她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具身体，努力学着更像个女孩子，结果在这个乡下丫头嘴里被贬得一文不值？
自己现在当女人的时间已经快比当男人的时间长了，更何况当男人那最初几年只是个无意识的婴儿。
她捏着葡萄的手指猛地用力，饱满的葡萄“噗嗤”一声在她掌心爆开，黏腻的汁液顺着指缝流下。
但这触感远不如她心头那股骤然升腾的怒火来得猛烈。
“哈？”朝云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冷哼，猛地直起身子。她脸上的散漫和抗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冰冷锐利。
她不再靠着柱子，大步流星地走到台边，目光如电，死死锁定露丝玛丽。
“你。”朝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噪音，“说谁硬邦邦？说谁没有女人味？”
露丝玛丽被她突然爆发的气势慑得后退了一小步，但仗着人多，梗着脖子继续挑衅：“说的就是你！怎么了？看你这副样子，粗手粗脚，哪里像个女的？踩葡萄？别糟蹋东西了！”
“很好。”朝云怒极反笑，那笑容却让露丝玛丽后背莫名一寒。她不再看露丝玛丽，猛地转身，一把拿起那个准备让对方签字的葡萄酒瓶甩在地上。
“啪嚓！”
玻璃瓶中殷红的酒液和碎片四溅！
全场瞬间死寂。
“谁说我不踩了？”朝云的声音响彻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咬牙切齿的决心，“不就是踩个葡萄吗？老娘踩给你看！让你们这群没眼光的土包子开开眼！”
她一边说，一边动作粗暴地解开自己外套的扣子，把碍事的外套随手一扔，露出里面那件已经换好的衣服——当初只是觉得好看才穿的。
虽然不如沙耶和伊蕾娜的气质，但此刻在她凛然的气势下，竟奇异地糅合出一种野性难驯的美感。
她蹬掉脚上那双便于行走的短靴，动作利落得甚至带着点狠劲，露出白皙的双足。
“不就是嫌粘稠吗？”她盯着那桶葡萄，眼神像是要把它洞穿，“魔力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话音未落，一层极淡、几乎肉眼无法察觉的暗红色薄膜瞬间覆盖了她整个身体，尤其是双脚。它能隔绝绝大部分物理性的接触感，同时完美保持身体本身的触觉反馈与动作流畅。
她开了。
村民们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尤其是朝云那杀气腾腾的“干劲”惊呆了。短暂的寂静后，这个村的村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喜。
“魔女大人！魔女大人发威了！”村长老泪纵横，激动得直接跪了下来。
“誓死追随魔女大人踩葡萄！”其他的村民振臂高呼。
“这个村有救了！魔女大人万岁！”人群沸腾了，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棚顶。
沙耶和伊蕾娜看着台上那个完全被点燃、浑身散发着“谁敢再说老娘没女人味老娘就踩碎谁”可怕气势的朝云，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担忧还是该……笑。
露丝玛丽和她带来的村民则彻底傻了眼，尤其是露丝玛丽，看着朝云那双裹着无形魔力、一步步坚定走向葡萄桶的脚，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朝云站到了桶边，对着目瞪口呆的沙耶和伊蕾娜，用下巴点了点满满一桶的葡萄，眼神凶悍：
“把它们当你们最痛恨东西踩就好了，不用留力气，我给这木桶已经用魔法加固了......”
她率先一脚踏进了深紫色的葡萄堆里。魔力绝缘层完美生效，踩碎葡萄那令人不适的黏腻触感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踏实的挤压感和葡萄特有的弹性反馈。这感觉意外的还行，像是在踩她上辈子玩的泡大的水精灵。
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露丝玛丽的方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清楚了，这就是老娘的女人味！
沙耶和伊蕾娜瞬间回神，看着朝云那仿佛在踏平敌人阵地的气势，两人嘴角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赶紧也脱掉鞋子。
在【这个村】村民震耳欲聋、仿佛在庆祝战争胜利般的欢呼声中，三位风格迥异的魔女，带着各自复杂的心情——沙耶的羞窘、伊蕾娜的无奈、朝云熊熊燃烧的斗志——开始了一场必将载入【这个村】史册的踩葡萄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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