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个月，慧婕就要中考了，家里的日子越来越难，逸卿狠了狠心跟栀兰说：
“妈妈，要不然……就让慧婕考中专吧……”
听了儿子的话，栀兰愣了一下，她从没想过不让慧婕考大学，她答应嘉濠的……但是眼下家里的情况也的确是太困难了。
她叹了口气，想了想说，“看看她自己的意见吧，她要是同意的话，考中专也行。”
“我和筱媛都是中专，在单位还都是骨干呢，啥也不耽误。再说中专毕业就能分配工作，她要是上高中的话，三年后也不一定就能考上大学呀。”
逸卿的话让栀兰陷入沉思：大儿子跟大闺女都是中专毕业，不光是工作干的好，各方面都不比大学生差。
慧婕同意了家里的意见，尽管心里不太是滋味儿，但是想想家里现在的情况，就算是三年后能考上大学，恐怕也没有钱读。
她咬了咬嘴唇：考中专就考中专吧，毕业后先有份稳定的工作，等以后条件好了我再继续考。
慧婕高高兴兴地去找教务主任报名，主任戴着老花镜翻她的档案：\"慧婕是吧？成绩不错啊，不上高中太可惜了。\"
慧婕抿嘴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在学校报完了名，她打算从明天开始，好好准备接下来中专招生考试。
她知道，如果考不到学校前三名的话，考中专是没有希望的，到那时候想读高中都没有机会了。上级政策规，中专和高中是不允许兼报的，慧婕必须全力以赴。
第二天早上，当她兴冲冲地来到班级的时候，教导主任把她叫了出来，他严肃地说，“有人举报你是农村户口，不符合中专报考条件，你就改高中吧。”
慧婕一听耳朵里嗡地一下，她想说“我家去年就搬市里来了”，她还想说“我哥哥是教育局的老师”，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80年代，中专生在某种程度上比大学生还吃香，因此，中专升学考试竞争异常激烈，比考重点高中不知要难多少倍。
放学路上，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踢着路边的石子，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回响。她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妈妈要是知道自己没报上中专，该多失望啊。
到家后，她跟栀兰说了这个情况。
逸卿沉默片刻，“要不，就去代课吧，镇小学缺个代课老师，我托人问问，先干着。”
慧婕没说什么，心里五味杂陈。
栀兰见慧婕没反对，叹了口气，“先有个工作也好，以后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找机会再考。”
晚上，慧婕躺在炕上，望着窗外的星星，心中既有无奈也有期待。
家里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眼下吃饭都成问题，
哪有能力再供我上那么多年学啊。
妈妈太难了，要是爸爸还在，家里也不会……
“慧婕，你的哥哥姐姐可都考出去了，这回轮到你了，你可不能给我卡壳哈。”嘉濠的声音突然在慧婕的耳边响起，好像还带着烟草和阳光的味道。
慧婕吓了一跳，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的跟爸爸做保证的样子，想起爸爸妈妈一直以来对她的期望，想起自己从上小学就开始做的那个大学梦……
她竟然差一点就放弃了。——慧婕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深吸一口气。
栀兰早已进入梦乡，慧婕抬了一下手，又放下了，她知道栀兰太累了，不忍心把她叫醒。
她重新躺下来，可是还睡不着，这两天报名就要结束了，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她咬了咬嘴唇，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她轻轻地摇着栀兰的手臂。
“啊——谁呀？怎么啦？”栀兰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显然是做噩梦了，迷迷糊糊地瞪着小眼睛，“吓我一跳，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坐起来干啥？”
“妈妈，我不想当代课老师，我想考大学。”慧婕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你想好啦？”
“想好了，我就想考大学，我不想当老师。”慧婕扬起脸，眼里闪烁着泪花。
栀兰立刻精神了。她也坐了起来，借着月光打量女儿：
“既然决定了，那就好好上，三年以后考个好大学让我和你爸高兴高兴。”
“只要让我上高中，我保证能考上大学。就是……家里的条件……”
栀兰看着女儿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她刚出生的样子，嘉濠看到她的第一眼说，\"这丫头眉眼像你，将来肯定有出息。\"
“不怕，只要你能考上大学，我就是要饭吃，也能把你供下来。你安心上你的学。”栀兰坚定地鼓励着慧婕。
“……我……就是怕你太累了……”
“傻闺女，我做梦都想着叫你们都考大学啊，这是我和你爸爸两个人的愿望。不然你说，我活着还有个啥奔头？”栀兰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地变调了。
“我一直都知道。妈妈，你放心吧，我一定能考上。”慧婕流着眼泪，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知道，这条路虽艰难，但有妈妈的支持，她一定能走下去。
看到慧婕决心那么大，逸卿也很高兴，全力以赴地帮助妹妹准备考试。他给慧婕找来各种学习资料，请他当老师的同学来家里给慧婕辅导补课。
慧婕把这些都记在心里。她跟逸卿说，“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能考上大学。\" 她目光坚定，声音清亮。
她每天早上三点来钟就起来背题，晚上复习到深夜，炕上堆满了她密密麻麻的笔记和试卷。
晚上，她趴在缝纫机上做题，直到深夜才肯睡觉。有一次她趴在桌上睡着了，梦见嘉濠笑着摸她的头：\"我闺女有志气。\"
醒来时，发现栀兰正往她身上盖棉袄，眼眶红红的。
发榜那天，慧婕不敢去看。逸卿看完成绩高兴地进门就喊：“考上啦！重点高中！慧婕考上重点高中啦！”
“真争气！”栀兰高兴地夸着慧婕。从她那份坚持上，栀兰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那份不屈和执着，正是她和嘉濠共同的信念。
她想，既然闺女自己有这个愿望，我拼了命了也得支持她。古有武训行乞办学在前，我为了供孩子上学，就是要饭吃也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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