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中央大殿。
与往日举行庆典时的喧腾热烈不同，今日殿内的空气凝滞如铅，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青铜灯树上的火焰笔直向上，仿佛也被这肃杀的气氛所冻结。汉部落元老会成员悉数在列，分坐两侧，人人面色沉凝，眼神中压抑着怒火与坚定。阳歌端坐于主位之上，面容看不出喜怒，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冷冽如寒潭，目光扫过殿门，等待着不速之客。
殿外传来通报声：“亳邦使者到——！”
片刻后，曾在龙城落成典礼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亳邦文官使者，依旧带着那份程式化的矜持，步入了大殿。其身后跟着数名随从，神态倨傲。然而，此次他感受到的，不再是好奇与欢迎，而是无数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他的皮肤。
“亳邦使者，参见汉王。”使者依礼躬身，但语调平淡，毫无敬意。
“免礼。”阳歌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使者此次前来，不知又有何见教？”
那使者直起身，脸上甚至挤出一丝故作惊讶的表情：“外臣奉我王之命，特来询问一事。近日边境似有骚动，传闻有不明匪类袭扰，竟有谣言牵涉我亳邦军士。我想，此必是误会，或是歹人挑拨，意在破坏我两国盟好。故特来澄清，望汉王明察，勿信小人谗言。”
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殿中几位性急的元老闻言，已是怒形于色。
阳歌并未动怒，只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哦？竟是谣言？巧得很，我汉部将士，日前恰好在边境‘剿灭’了一股凶悍的‘匪类’，擒获首脑数人。或许，使者会有兴趣一见？”
不等使者回答，阳歌轻轻一挥手：“带上来！”
殿外，勐亲自押送，两名汉军战士将捆得结结实实、鼻青脸肿的狰推了进来，扔在殿中。同时，另一名战士将一只木箱重重放在地上，打开箱盖，里面赫然是那些来不及完全处理的亳邦军制衬甲、带烙印的武器以及那枚青铜符节！
“此人，自称狰，率众袭击我边境哨站，屠戮我垦殖村民。”阳歌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锤，敲打在寂静的大殿中，“而这些，是从他们身上搜出的。使者不妨仔细看看，这甲胄样式，这兵器制式，尤其是这符节……是否眼熟？莫非，如今亳邦的‘匪类’，都已配备如此精良的军械，甚至还有军中尉官的印信了？”
那亳邦使者脸色微变，但立刻强自镇定，冷笑道：“汉王！天下相似之物何其多！怎能凭这些就断定是我亳邦所为？或许是溃兵流匪，或许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单凭此等粗陋证物，就想污我亳邦清誉，未免太过儿戏！此人，”他指向狰，“谁知是不是你汉国随便抓来，屈打成招，用来构陷我国的棋子？”
“你放屁！”元老中，一位性情火爆的将领忍不住拍案而起，“我等儿郎的血岂会白流！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狰也挣扎着抬起头，嘶吼道：“使者！是厉将军派我……”
“住口！”亳邦使者猛地打断他，眼神凶厉，“哪里来的狂徒，竟敢胡乱攀咬！分明是尔等蛮邦勾结匪类，自导自演，意图撕毁盟约，寻衅开战！”
他转向阳歌，语气变得咄咄逼人：“汉王！我亳邦以诚待尔，开放互市，派遣工匠，尔等不思感恩，反而捏造事端，是何道理？莫非真以为凭借些许奇技淫巧，便可与我天朝上国抗衡不成？今日若不给我国一个交代，恐两国盟约，自此休矣！”
颠倒黑白，反客为主。亳邦使者的无耻与蛮横，彻底点燃了汉部落元老们的怒火。殿内顿时群情激愤，斥责之声四起。
阳歌缓缓抬起手，压下所有的嘈杂。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主位，来到那堆证物前，弯腰拾起那柄刻着“水”字的钢匕。
“使者，”他摩挲着冰冷的刀身，目光却如炬火般射向对方，“此物，你可还认得？”
使者瞳孔一缩，他自然认得，这是厉将军的“耻辱”。
“上一次，是投毒于水。这一次，是越界屠戮。下一次，又是什么？”阳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回荡在殿中，“孤，乃至我整个汉部，渴望和平，珍惜盟约。但这份和平，绝非摇尾乞怜而来，更非任由尔等践踏我疆土、屠戮我子民所能换来！”
他猛地将匕首掷于地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如同战鼓擂动！
“回去告诉亳王，也告诉厉将军！”阳歌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龙吟，响彻大殿，“人证物证，铁案如山！汉部要求亳邦严惩主使之人，给我国牺牲的将士百姓一个交代！并保证此类事件，永不再犯！”
亳邦使者被阳歌的气势所慑，脸色发白，但仍强撑着：“若…若我国不答应呢？”
阳歌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钢铁铸就：
“那么，便请转告他们：”
“汉土之内，寸草不让！”
“凡敢持械越界者，无论尔等称之为军、为匪、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皆为我汉部死敌！必以钢弩迎之，以战斧碎之，使其有来无回，片甲不留！”
“盟约若存，边市照常，礼尚往来。盟约若毁，”阳歌顿了顿，眼中寒光爆射，“那就战场上见真章！看看是尔等的青铜戈矛锋利，还是我汉部的钢刀雷霆，更能决断生死！”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唯有阳歌的话语如同实质的刀剑，悬在每个人头顶。那亳邦使者面色惨白，汗出如浆，再不敢发一言。他明白，所有的狡辩和威胁，在这位汉王绝对的决心和力量面前，都已苍白无力。
“送客！”阳歌转身，不再看他。
谈判彻底破裂。
当亳邦使者灰溜溜地离开龙城后，阳歌立刻颁布命令：
“即日起，西境边防，进入战时警戒！所有边寨，加固工事！巡逻队兵力加倍，范围外扩！弩箭囤积，雷火备足！”
“传令各部，秣马厉兵，随时待命！”
“通告所有友邦及边境部落：亳邦背信弃义，袭我边境。我汉部被迫自卫，凡我疆土，必死守到底！”
冰冷的战争机器，开始加速运转。龙城不再是庆祝的海洋，而变成了一个坚韧的战争堡垒。两国之间那层薄薄的和平面纱被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沿着漫长边境线蔓延开的、冰冷而紧张的冷战对峙。
阳歌的雷霆之怒，并未带来即刻的全面战争，却清晰地划下了一道不容逾越的红线。汉部落，已然亮出了它的獠牙，向整个蛮荒世界宣告：它已有足够的力量和决心，守护自己的家园。
第三百七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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