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魔谷内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伤者压抑的呻吟、同伴低声的安抚,以及打扫战场时兵甲碰撞的细碎声响。
浓烈的血腥味与硫磺气息混合,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独特气味,弥漫在暗红色的山谷中。
夕阳的余晖(魔界的“夕阳”或许是某种永恒血月的光晕变化)透过被撕裂的锁空断界魔阵残余光芒,洒落在堆积如山的尸体和汩汩流淌的血溪上,映照出一片惨烈而悲壮的景象。
墨辰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干净的巨岩上,双目微阖,周身有淡淡的灰色气流环绕,正在快速吸收魔气,恢复着之前的消耗。
红毛收敛了羽翼,安静地立在他肩头,赤金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紫毛则化作一道紫影,在战场边缘穿梭,似乎在搜寻漏网之鱼或有价值的战利品;
小白轻盈地跃上岩顶,七尾轻摇,无形的幻力弥漫开来,不仅安抚着幽影卫们惊魂未定的心神,也形成了一层微妙的精神警戒网。
影刹强忍着周身剧痛,指挥着还能行动的幽影卫迅速清理战场,将阵亡同伴的遗体小心收敛,同时给伤员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
她的动作干练依旧,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略显急促的呼吸,显露出她伤势不轻且心力交瘁。
待基本的战场清理和伤员安置告一段落,影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破碎的皮甲,将脸上沾染的血污稍稍擦拭,这才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到墨辰所在的巨岩前。
她没有丝毫犹豫,在距离墨辰三丈之外,便停下脚步,随即,这位在幽影卫中威望极高、修为达天尊初期的副统领,竟当着所有幸存幽影卫的面,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深深低下了头。
覆盖着鬼面面具的脸庞朝向地面,露出的脖颈线条紧绷,显示出她内心的激动与虔诚。
“暗夜魔君麾下,幽影卫副统领,影刹!”她的声音因为伤势和激动而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坚定地传遍了寂静的山谷,“率幽影卫残部,共二百七十三人,叩见少主!”
“少主万岁!誓死效忠少主!”
随着影刹的跪拜,谷内所有还能动弹的幽影卫,无论伤势轻重,全都挣扎着起身,或单膝跪地,或匍匐在地,向着巨岩上那道年轻的身影,发出了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与宣誓。
他们的眼神炽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对强大力量的敬畏,以及找到归属与方向的狂热!
这一刻,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
许多硬汉般的幽影卫,此刻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们坚守信念,浴血奋战,几乎陷入绝境,最终迎来了曙光!
这不仅仅是生命的拯救,更是信仰的回归!
墨辰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光一闪而逝。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下方跪倒一片的幽影卫。
这些魔族战士,个个带伤,甲胄破损,却眼神坚定,煞气未消,是一支真正的百战精锐,也是父亲留下的宝贵遗产。
“都起来吧。”墨辰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幽影卫的耳中,“诸位为守护父亲基业,浴血奋战,忠勇可嘉。此战之后,我墨辰,必带领尔等,重振魔君一脉荣光,向所有叛徒与仇敌,讨还血债!”
“重振荣光!讨还血债!”幽影卫们齐声怒吼,声震山谷,士气高涨。
墨辰抬手虚扶,一股温和而磅礴的混沌之力散发开来,将影刹以及靠得近的一些幽影卫轻轻托起。
这股力量不仅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更蕴含着一丝滋养生机的气息,让影刹等人感觉身上的伤痛都缓和了几分,不禁对少主的手段更加敬畏。
影刹站起身,依旧微微躬身,姿态恭敬无比:“谢少主!”她迟疑了一下,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少主,属下无能……此次遭此大劫,险些全军覆没,皆因属下统御无方,致使幽影卫蒙受巨大损失,还请少主责罚!”
墨辰摆了摆手,目光深邃:“此事蹊跷,怪不得你一人。黑魔军为何能如此精准地找到你们的藏身之处,并提前布下锁空断界大阵?影刹,你将撤离到葬魔谷前后的事情,详细道来。”
提到这个,影刹鬼面下的眼眸瞬间变得锐利而愤怒,她沉声道:“回禀少主,此事属下也一直心存疑虑!我等原本隐匿于裂魂山脉另一处的秘密据点,行动一向谨慎。但就在数日前,负责外围警戒的一支小队突然失去联系,随后不久,黑魔军的大部队便如同未卜先知般,直接朝着我们的藏身之地扑来!我们被迫仓促应战,且战且退,最终被围困于此谷。”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更可疑的是,突围过程中,我们几次改变路线,试图利用山脉复杂地形甩开追兵,但黑魔军总能很快调整方向,死死咬住我们,仿佛……仿佛我们之中,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给敌人指路!”
“内鬼。”墨辰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眼神冰冷。
这一点,他早有预料。
若非内部出了问题,以幽影卫的隐匿能力和对地形的熟悉,绝不可能被如此轻易地精准围剿。
影刹沉重地点了点头:“属下怀疑已久,但一直苦无证据,且大战连连,无暇细查。如今看来,恐怕正是如此!”
她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对叛徒的恨意远超敌人。
墨辰目光扫过下方正在忙碌的幽影卫,混沌感知悄然蔓延。
虽然无法立刻找出具体是谁,但他能感觉到,在这群刚刚宣誓效忠的部下中,确实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与整体忠诚氛围格格不入的晦暗气息,如同清澈水潭中的一滴墨汁,虽小,却格外刺眼。
他没有立刻点破,转而问道:“如今幽影卫状况如何?除了人员伤亡,资源情报方面呢?”
影刹脸上苦涩之意更浓:“不敢隐瞒少主。经此一役,幽影卫精锐折损过半,现存弟兄人人带伤,急需丹药和魔元石疗伤恢复。我们原本积累的物资,在之前的据点和突围途中已损失殆尽。至于情报网络……更是损失惨重,许多潜伏的暗桩恐怕都已暴露或被拔除,与外界几乎断绝了联系。可以说……如今我们已是弹尽粮绝,困守孤谷。”
情况比墨辰预想的还要严峻。
资源匮乏,情报闭塞,内有隐患,外有强敌(黑曜魔王及即将到来的神使)。
这支刚刚收服的力量,可谓处境堪忧。
墨辰沉默片刻,心中已有决断。
他抬起手,掌心光芒一闪,一座古朴小巧、散发着氤氲宝光的青铜小鼎凭空出现,正是宙王鼎。
他心念一动,鼎盖开启,顿时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令人精神一振。
只见他伸手进入鼎口,再拿出时,手中已多出了数个玉瓶。
这些丹药,大部分是他之前在玄灵界时炼制或收集的疗伤、恢复类灵丹,虽然主要针对灵气环境,但经过他混沌之力的简单转化,其药效对魔族同样有显着作用,甚至因混沌之力的包容性,效果更佳。
“将这些丹药分发给重伤的弟兄,优先稳住伤势。”墨辰将玉瓶递给影刹。
影刹连忙双手接过,感受到玉瓶中蕴含的精纯能量,激动不已:“谢少主赐药!”
接着,墨辰又看向影刹本人:“你伤势不轻,尤其是魔元损耗过度,且有暗伤残留。过来。”
影刹微微一怔,依言上前几步。
墨辰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缭绕着精纯温和的混沌之气,轻轻点向影刹的眉心。
影刹身体本能地微微一僵,但立刻放松下来,任由那股奇异而浩瀚的力量涌入体内。
混沌之力入体,影刹顿时感觉如同久旱逢甘霖。
那力量所过之处,受损的经脉被温和地滋养修复,枯竭的魔元海仿佛注入了一股生机勃勃的源泉,开始缓慢复苏,连神魂上的疲惫和暗伤都被抚平了不少。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舒适呻吟,随即意识到失态,鬼面下的脸颊微微发烫,连忙凝神静气,全力吸收这股馈赠。
片刻之后,墨辰收回手指。
影刹的气息明显稳定了许多,虽然距离痊愈还早,但已无恶化之虞,战力也能恢复小半。
她感受着体内久违的活力,再次深深一拜:“影刹谢过少主疗伤之恩!”
墨辰微微颔首,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恢复战力,同时……揪出那只藏匿的老鼠。”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杀意,“内部不靖,谈何对外?”
他看向影刹,吩咐道:“你先去安排丹药分发和伤员救治,让弟兄们尽快恢复一些元气。同时,暗中留意,看看谁有异常举动。清理门户之事,我自有安排。”
“是!属下明白!”影刹凛然应命,她深知内奸不除,幽影卫永无宁日。
少主显然已有计较,她只需配合即可。
看着影刹转身离去,有条不紊地指挥分发丹药、安抚伤员,墨辰眼中寒光闪烁。
他心念沟通了正在附近警戒的紫毛和小白。
“紫毛,仔细感应,找出那股不和谐的‘臭味’。”
“小白,准备好你的幻术,或许需要让某些人……自己跳出来。”
内鬼,必须尽快清除。
只有一支纯净、团结的力量,才能成为他在这魔界立足、乃至征战四方的基石。
葬魔谷的夜色(或魔界永恒昏暗的天光)渐渐笼罩下来,谷中燃起了篝火,映照着劫后余生的幽影卫们复杂的面庞。
希望与隐忧并存,忠诚与背叛的阴影,在这暂时的宁静下,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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