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踏入殿门的瞬间被隔绝,死寂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殿内没有烛火,却有一种幽冷的白光从四壁渗出,照亮了那些镌刻其上的浮雕。
数不清的人形,姿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地低垂着头颅,仿佛在向某个无形的存在忏悔,又像是在承受永恒的哀悼。
忘川守踉跄着扑向最近的一面石壁,枯瘦的手指抚过冰冷的浮雕,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颊。
他的身躯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最终化作一声悲恸欲绝的嘶吼:“这不是祭坛……这不是祭坛!这里是坟场!一座被伪装成荣耀的坟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撞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苏菱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不是叛臣……”忘川守的声音沙哑而破碎,泪水混着尘埃在他满是沟壑的脸上划出两道污痕,“他们是替那虚伪的朝廷,替那卑劣的君王,背负了所有罪孽的忠魂!”
他的指尖猛地停在一道深刻的裂痕上,那裂痕几乎将一尊浮雕的头颅斩断。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字地从残破的古文中辨读:“归心门主,沈归尘……代君受过,焚诏掩谋,名削……魂囚……此乃,天律伪诏!”
“天律伪诏”四个字,如四道惊雷,在苏菱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浑身剧震,眼前一阵发黑。
世代守护的荣耀,家族传承的使命,原来从根源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们苏家世世代代,究竟守护了什么?
是忠魂的坟墓,还是一个欺瞒天下的惊天阴谋?
就在众人心神激荡之际,一直沉默的墨鸦动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精巧的机关罗盘,盘面上的指针却像疯了一样疯狂旋转,根本无法辨明方向。
此地的怨气与禁制,已经完全扰乱了机关术的法则。
墨鸦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撕开自己的胸甲。
那里没有血肉,只有一个由无数齿轮和符文构成的、正在缓缓熄灭的机关心。
他伸手探入其中,捻起一撮仅存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金粉,毫不迟疑地按向地面阵法最核心的阵眼。
“嗤——”
金粉触及阵眼的瞬间,墨鸦的机关心轰然爆燃,金色的火焰从他胸腔喷薄而出,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那火焰并未焚烧任何实物,而是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幅由无数血色丝线构成的立体地图,复杂而诡异,指向地底更深处。
“归魂道……”墨鸦的声音低沉而虚弱,仿佛风中残烛,“我心将熄,但路……已为主人绘成。”
“墨鸦!”苏菱安惊呼一声,猛地冲过去按住他的手,那只手冰冷得不似活物,“我不许你死!”
墨鸦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抹酷似人类的笑容,温柔而满足。
“主名未灭,便是我活着。”话音未落,他反手握住苏菱安递来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手腕上一划。
没有鲜血,只有一道金色的流光,如同有了生命般,精准地洒向前方虚无的黑暗中。
空气发出一声沉闷的震颤,一座由光芒与怨气交织而成的魂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
通道幽深,寒气刺骨,脚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苏菱安低头一看,才发现地面上铺满了厚厚一层白色的碎骨,早已分不清属于谁。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数先辈的尸骸之上。
一直紧跟在苏菱安身后的小桃,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脸色惨白,双手发疯似的插入冰冷的碎骨与积雪之中,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小姐……小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这里……这里有心跳……”
众人一惊,只见小桃猛地从骨堆里抠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玉佩,上面沾满了早已凝固的黑血,却依然能辨认出其上雕刻的“镇远”二字。
“是镇远镖局的信物!”苏菱安瞳孔骤缩,一把夺过玉佩。
三年前,镇远镖局一支精锐镖队护送朝廷秘宝,在昆仑山脉离奇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江湖一大悬案。
她再也抑制不住,将体内那股源自血脉的灵泉之力,缓缓注入玉佩之中。
玉佩光芒大作,一幕光影瞬间在众人面前浮现。
光影中,一个魁梧的汉子被黑色的锁链绑在石柱上,口中塞着破布,双目圆瞪,眼中是无尽的悲愤与不甘。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动着被洞穿的手指,在地上沾着自己的血,拼命写下一个字——“苏”。
字刚成型,一团浓郁的黑雾便从他背后涌出,瞬间将他吞噬,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
光影随之破碎。
苏菱安双目通红,死死攥着那枚尚有余温的玉佩,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将玉佩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仿佛能感受到那位素未谋面的镖师临死前的绝望。
“你们的血,没有白流。”她的声音冰冷如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会让天下,知道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穿过这条埋葬了无数冤屈的白骨之路,他们终于抵达了核心大殿。
大殿中央,矗立着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大石碑。
碑面光滑如镜,却诡异地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存在。
“魂刻碑……”忘川守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所有被‘天律’抹去姓名、囚禁魂魄的人,他们的真名……都刻在这里。唯有以守护一族最纯粹的心头血为墨,才能唤醒沉睡的英魂!”
苏菱安没有丝毫犹豫,拔出匕首,对准自己的手腕便是一划。
殷红的鲜血滴落,滚烫而鲜活。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鲜血落在光滑如镜的碑面上,竟如水珠落在荷叶上一般,不沾染分毫,径直滑落,消散在空气中。
“怎么会……”苏菱安脸色一白。
她的血,竟然无效?
难道连她也被这个谎言欺骗得太久,血脉已不再纯粹?
就在她心神大乱之际,一道冰冷的剑光闪过。
叶寒舟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他手中的烬霜剑,竟是反手刺向他自己的心口!
“噗!”
剑尖入肉三分,一缕带着诡异黑气的毒血,顺着剑身流下。
叶寒舟面不改色,引着那毒血,精准地混入苏菱安正在流淌的血流之中。
“我的毒,能破世间一切虚妄。”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鲜血交融的瞬间,那混合了剧毒的血液再次滴落碑面。
这一次,没有滑落!
血液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疯狂地钻入碑体之内,化作无数蛛网般的血色裂纹。
“咔——咔嚓——”
整座巨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镜面般的碑体骤然崩裂。
裂缝之中,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张扭曲、痛苦、却又带着无尽渴望的面孔浮现出来,成千上万,密密麻麻。
一股低沉而浩瀚的呢喃,从四面八方响起,仿佛是万千亡魂在同时开口:
“我们……曾存在。”
苏菱安立于碑前,在这万魂的注视下,她缓缓闭上双眼。
体内的灵泉之力毫无保留地升腾而起,化作千丝万缕的柔和光带,飘向那些痛苦的面孔,缠绕住每一缕挣扎的残魂,安抚着他们无尽的怨与痛。
她睁开眼,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响彻整座大殿:
“我名苏菱安,我记你们名——”
“沈砚之。”
“周明远。”
“赵三。”
“林氏。”
“陈七……”
她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道魂影从碑中挣脱,变得凝实一分。
那些扭曲的面孔,渐渐舒展开来,露出了他们生前的模样。
有白发苍苍的老将,有风华正茂的书生,有朴实无华的农夫,也有抱着婴儿的妇人……他们都曾是活生生的人。
当最后一个名字从苏菱安口中落下,整座祭坛,不,是整座坟场,轰然震动!
万千魂影不再停留,化作一道道璀璨的光流,如百川归海,尽数涌入苏菱安的体内!
苏菱安猛地扬起头,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力量在她体内炸开。
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原本清亮的眸子,已化作深邃的紫金之色,其中仿佛有星河流转,倒映着万古沧桑。
“你们的命,”她的声音变得威严而浩渺,“我来续。”
然而,一旁的叶寒舟却瞳孔猛缩。
他清晰地看见,在苏菱安的心口位置,一道细微的黑色纹路,正如同活物一般,缓缓浮现,并开始向她的四肢百骸蔓延。
那是承载了太多亡魂的代价,是来自九天之上的诅咒。
也就在此时,随着万千忠魂的归位,这座囚禁了他们千年的巨大坟场,仿佛被触动了最深层的机关。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来自亘古的巨大金属摩擦声,从所有人的头顶传来。
那声音沉重、缓慢,带着无可抗拒的威压,仿佛有什么被尘封了无尽岁月的庞大枷锁,正在地心深处被一寸寸地搅动、收紧。
整个大殿的穹顶之上,光影变幻,一个难以名状的巨大虚影轮廓,开始缓缓凝聚,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远比殿内万千亡魂的怨气,更加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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