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周长安凝聚的杀意微微一滞。她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房间角落的阴影一阵扭曲，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依旧是那身合体的浅色风衣，俊朗的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深邃如同秋日潭水——正是那位在图书馆有过一面之缘的“浅野隼人”，东都大学心理学客座讲师。
但他此刻的气质，与之前在图书馆那份儒雅温和截然不同。虽然还是在笑，但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痞气，几分看透世事的慵懒，甚至……还有几分欠揍的感觉。他周身的气息也完全变了，不再内敛，而是散发出一种如同山岳般厚重、又带着几分缥缈出尘的意味，与这邪异的祭坛格格不入，却又仿佛能轻易融入任何环境。
周长安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并能一眼看穿她此刻的状态，此人绝非凡俗！
“你是谁？”周长安声音冰冷，指尖的炁息并未散去，反而更加凝练，锁定了这个不速之客。她甚至怀疑，此人是否与“心魔引”有关。
“浅野隼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地走到那瘫倒在地、奄奄一息的黑袍老者身边，蹲下身，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然后像是嫌弃般皱了皱鼻子：
“啧，‘心魔引’的‘饲念者’？还是最低级的那种。靠汲取凡人负面情绪修炼，路子走歪了，人也变得不人不鬼。”他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点评一道难吃的菜。
那黑袍老者看到“浅野隼人”，如同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本就因受伤而苍白的脸更是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您……您是……端木……”
他的话还没说完，“浅野隼人”——或者说，端木屿——随意地摆了摆手。
“话多。”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黑袍老者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一点神采彻底熄灭，周身残留的黑色精神力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最终化为虚无。连同他身后那两个傀儡护卫，也一同软倒在地，失去了所有生机。
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周长安心中巨震！端木屿？！师父叶青回那位据说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丈夫？！那个在记忆中总是带着爽朗笑容、喜欢逗弄小时候的自己、但修为深不可测的师伯（按叶青回这边的辈分）？！
她看着眼前这个顶着“浅野隼人”皮囊、气质却像个街头二流子似的家伙，实在无法将他与记忆中那个虽然有些不拘小节、但总体还算仙风道骨的师伯形象重叠起来。
端木屿处理完“饲念者”，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灰尘，然后才转过身，笑眯眯地看向依旧保持警惕的周长安，目光在她那狂舞的白发和冰冷的异色瞳上扫过，点了点头：
“嗯，风后奇门有点火候了，炁也够足。就是这心性……”他咂咂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杀意这么重，恶念都快溢出来了。青回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怕不是要怪我没教好？”
周长安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强行压下翻白眼的冲动。她散去指尖的炁息，但眼神依旧锐利：“你真是端木师伯？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弄成这副样子？”
“如假包换。”端木屿耸耸肩，走到祭坛边，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了上去，翘起二郎腿，“至于为什么在这里嘛……当然是跟着‘心魔引’这条线摸过来的。这帮老鼠，躲在暗处搅风搅雨，真当没人管了？”他顿了顿，看向周长安，眼神带着几分戏谑，“倒是你，小长安，长大了啊。不仅在组织里混得风生水起，还把‘基金’给掀了，现在又跟‘心魔引’对上了？挺能折腾啊。”
周长安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沉声问道：“‘心魔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和‘基金’、组织有没有关联？”
“关联嘛，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端木屿晃着腿，懒洋洋地说，“‘基金’那帮人是纯粹的科技疯子加野心家，玩的是资本和硬技术。组织嘛，乌丸莲耶那个老不死的主要是怕死，什么都想沾点。而‘心魔引’……”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玩的是这个，人心。他们更像是一群古老的、走了邪路的修行者，靠操纵情绪和精神力量存在和变强。有时候他们会和某些势力合作，提供‘服务’，比如帮他们控制手下、制造混乱什么的，但本质上，他们自成一体，那个‘心魔老人’才是他们的头。”
“那个‘心魔老人’在哪？”周长安追问，杀意再次隐现。
端木屿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憋着火。组织的事，‘基金’的事，还有你师父的事……但‘心魔老人’没那么简单。那老鬼狡猾得很，真身藏在哪儿谁也不知道，这些‘饲念者’不过是他放出来收集‘食粮’的触手。你刚才要是真把这小喽啰杀了，打草惊蛇不说，他临死前的心魂传讯可能还会暴露你。”
周长安沉默了片刻，知道端木屿说得有道理。她刚才确实被情绪左右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杀意压回心底，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冷静：“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端木屿从祭坛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先把这破窝点清理干净呗。然后……”他走到周长安面前，伸手，极其自然地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动作快得周长安都没来得及躲开。
“然后，跟我回去，好好静静心。你这状态，再折腾下去，不用‘心魔引’动手，你自己就先走火入魔了。”端木屿的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严肃，“青回把你交给我……咳，虽然她没明说，但我这当师伯的，总不能看着你往歪路上走。”
周长安捂着被弹得有点发红的额头，看着眼前这个气质迥异、却透着真切关心的师伯，心中五味杂陈。她确实感觉最近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阴暗面。
“那你这个‘浅野隼人’的身份……”她忍不住问道。
端木屿闻言，立刻又恢复了那副二流子样，得意地挑了挑眉：“怎么样？这马甲不错吧？东大客座讲师，心理学专家，多好的掩护！比你那个天天在刀尖上跳舞的‘茅台’身份安全多了！”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说：“放心，师伯我这么大岁数了，心里有数，玩不嗨，也闪不了腰。”
周长安：“……” 她突然觉得，师父叶青回当年选择云游四海，可能不只是为了追寻秘境，也有可能是被这家伙给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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