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似乎永远带着一股刮骨的寒意，卷过荒原，掠过刚刚设立不久的阴阳阁北境总舵。总舵选址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山谷，外围布置了层层叠叠的隐匿与防御阵法，既有传统的符文禁制，也融入了陈天纵“诗界”的些许规则烙印，使其如同消失在现实与虚空的夹缝中，寻常修士即便从谷口经过，也难以察觉分毫。
陈天纵坐镇于总舵深处一间静室。此处并非富丽堂皇，仅一蒲团，一香炉，四壁空悬。他双眸微阖，看似在调息，实则心神已与这方初建的基业隐隐相连。突破域境后，他对天地规则的感知敏锐了何止十倍，尤其在这片被他力量浸染过的区域，任何一丝不谐的波动，都难以逃过他的感知。
香炉中青烟笔直，却在某一刻，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
不是风。
是一种极其隐晦、带着冰冷秩序意味的窥探之力，如同无形的蛛丝，试图穿透外围阵法，渗入山谷核心。
陈天纵眼皮未抬，只是心念微动。
静室墙壁上，一幅原本空白的卷轴无风自动，上面悄然浮现出《鹿柴》的诗句——“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意境弥漫开来，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了一层“返照”的规则屏障。
那无形的窥探蛛丝触及这层屏障，非但未能深入，反而将其自身的存在、来源方向、乃至其背后操控者那冰冷专注的精神意念，都模糊地“映照”了回来，反馈到陈天纵的心神之中。
皇室暗卫，“谛听”小队。擅长远距离神识探测与情报收集，气息隐匿极佳，如同附骨之疽。
方位，东南三十里外，地下三十丈，移动缓慢。
三人一组，神识交织成网。
陈天纵心中了然。皇帝果然不甘寂寞，即便立下誓言，明面上不敢再驱使宗门，暗地里的这些皇家鹰犬，却从未停止活动。这“谛听”小队，不过是无数窥探目光中的一道而已。
他没有立刻出手清除。打草惊蛇并非上策，留着这些“眼睛”，有时反而能传递一些他想让皇帝知道的信息。他只是悄然加固了总舵外围针对神识探测的屏蔽，让那些窥探变得如同隔靴搔痒，难窥全貌，却又不会完全断绝，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然而，来自暗处的压力，并不仅限于此。
几乎在察觉到“谛听”小队的同时，陈天纵那与天地规则共鸣的域境灵觉，再次捕捉到了几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充满恶意的意念波动。
一股，源自西南方向，带着一种腐朽、阴毒的气息，如同墓穴中爬出的湿冷藤蔓，悄然缠绕向总舵外围几个负责物资采买的低级成员。那是“五毒教”的标记，擅长诅咒与毒术，行事诡秘，睚眦必报。显然，陨星谷中，陈天纵让药王谷长老吃瘪，连带这些与药王谷或有龃龉、或想趁机卖好的邪道门派，也蠢蠢欲动。
另一股，则来自正北，气息凌厉霸道，充满了毁灭性的剑意，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遥遥锁定着总舵所在的大致区域。这是“绝剑门”的风格，门中皆是剑痴，追求极致杀伤，曾有多名弟子在挑战陈天纵理念的论战中受挫，怀恨在心。
还有几股或炽热、或厚重、或缥缈的意念，来自不同方向，皆非善类。它们如同阴影中的群狼，虽然因为陈天纵域境的威名而不敢直接扑上来撕咬，但那贪婪、忌惮、觊觎的目光，却始终徘徊不去。
这些，大多是传统修炼体系下的既得利益者，或是与陈天纵有过旧怨的门派。他们或许不敢正面抗衡，但暗中使绊子、散布流言、甚至寻找机会落井下石，却是必然。
陈天纵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寒。
皇帝的监视，传统门派的敌意……这还只是水面之上的冰山一角。暗流之下，不知还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凶险。
他起身，走到静室窗边，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灰隼。”
“属下在。”灰隼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静室角落。
“传令下去，”陈天纵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总舵警戒等级提升至‘玄龟’。所有外出人员，必须三人以上结队，携带最高级别预警符箓与破空遁符。天枢楼加派人手，重点监控五毒教、绝剑门等敌对势力的动向，尤其是他们与盛京方面的任何隐秘联系。”
“是！”
“另外，”陈天纵顿了顿，“让我们在北境各处散播的‘种子’，可以开始‘发芽’了。不必急于求成，先从底层武者、落魄文人开始，潜移默化，传播‘心外无物’的基础理念。注意方式，以吸引和共鸣为主，避免激烈冲突。”
他要开始真正播撒“唯心六境”的种子，从底层开始，动摇旧体系的根基。这比单纯的武力对抗，意义更为深远。
“属下明白！”灰隼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立刻领命而去。
陈天纵独自立于窗前，感受着那来自四面八方、或明或暗的注视与压力。
这感觉，如同孤舟行于暗海，四周皆是窥探的鲨群。
但他心中，并无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战意，以及一种开创者独有的孤独与坚定。
暗处的注视，从未停止。
而他的征途，也绝不会因这些阴影而止步。
相反，他要将这些阴影，都化作磨砺他锋芒的砺石，将他心中的理念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轻轻抬起手，指尖一缕融合了《竹石》坚韧与《石灰吟》决绝的意境悄然流转。
“来吧。”
“让我看看，这暗处，究竟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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