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崽子——!”
拓跋野那饱含剧毒痛苦和滔天怒意的咆哮声在帐篷内响起!
允堂浑身的汗毛倒竖!求生的本能和取药的执念在关键时刻压倒了恐惧!左侧扑倒一个狼狈的翻滚!
砰——!
弯刀狠狠劈在允堂刚才站立的地面,厚重的毡毯连同下面的冻土被劈开一道深深的沟壑,木屑与泥土飞溅!
借着翻滚的势头,允堂起身不顾一切地扑向帐篷角落那个雕刻着狰狞兽首的黑色木箱!
“拦住他!”老巫医发出惊恐的尖叫。
那个先前发现允堂的侍从嘶吼着扑上来,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允堂!
“滚开!”允堂眼中凶光一闪,人在半空,右腿狠狠向后扫出!砰!正中那侍从的胸口!侍从惨叫着倒飞出去,撞翻了一个燃烧的炭盆,火星四溅!
允堂的手已经抓住了冰冷的铁链!与此同时,感到脑后风声再起!
允堂整个身体向下一矮,缩成一团!
嗤啦——!
锋利的弯刀贴着他的头皮扫过,将他头上的皮帽连同几缕头发削飞!
不能再等了!允堂借着矮身躲避的冲势,抱着沉重的木箱朝着帐篷被风吹开的门帘缝隙,埋头猛冲出去!
“抓住他——!”
拓跋野暴怒,他身躯因剧毒和狂暴的发力而剧烈发晃,脚步踉跄下去,左肩伤口崩裂,暗红的毒血瞬间染红了绷带!
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毒素的侵蚀在这一刻猛烈反扑!手中弯刀“哐当”一声脱手砸在地上,魁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栽倒在狼藉的地面上,只剩下喘息和低吼。
“大王——!”帐篷内瞬间乱成一团,巫医和侍从惊恐地扑向倒地的拓跋野。
允堂根本无暇回头!他抱着沉重的木箱,刚冲出帐篷,刺骨的寒风夹着雪沫扑面而来!眼前的情景让他心下一沉!
帐篷外,早已被闻声赶来的西陲士兵围得水泄不通!火把的光亮映照着一张张狰狞愤怒的脸,无数长矛、弯刀闪烁着寒光,如同密林般对准了他!一双双眼睛,充满了嗜血的杀意!
“南蛮子!杀了他!”
“为大王、统领报仇!”
愤怒的吼声扑腾着涌来!
允堂的心脏狂跳,将沉重的木箱抱在怀里,右手扯下一直缠在腰间的牛皮软鞭!这是他平日练习骑射时用来驯马、也是父亲特意让他带着防身的!
“挡我者死!”
啪——!
乌黑的鞭影狠狠抽向挡在正前方、最密集的羌兵!
“啊——!”惨叫声响起!前排几个羌兵猝不及防,脸上、脖子上被抽开皮开肉绽的血痕!鞭梢扫过火把,火星四溅!包围圈出现了一丝混乱!
允堂抓住这空隙,抱着木箱,朝着鞭影撕开的口子猛冲过去!他手中的长鞭左右开弓,啪啪作响!不求伤人,只求扰乱视线,制造混乱!
乌黑的鞭影在火光中狂舞,所到之处,羌兵纷纷下意识地闪避格挡,阵型更加混乱!
“别让他跑了!放箭!射死他!”一个西陲将领在人群后方气急败坏地怒吼!
允堂心头警铃大作!一边奋力挥舞长鞭逼退近身的羌兵,一边拼命环顾四周寻找生路!人太多了!鞭子只能阻挡一时!一旦对方稳住阵脚,乱箭齐发,他必死无疑!
视线扫过营地边缘!那里拴着十几匹无人看管的战马!刚才的混乱显然也波及了马厩!
就是那里!
允堂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芒!鞭子一收,护住身前,抱着木箱,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马匹的方向冲撞去!他利用自己相对矮小的体型,在混乱拥挤的人群缝隙中拼命钻行!鞭子时不时向后甩出,阻挡追兵!
“拦住他!他要去抢马!”西陲将领看出了允堂的意图,厉声嘶吼!
更多的羌兵涌了上来!刀枪刺向允堂的后背!
允堂感觉后背一凉!嗤啦!锋利的矛尖划破了他肩头的皮甲,带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他闷哼一声,脚下却丝毫不停,反而借着这股推力,一个踉跄前扑,避开了刺向腰肋的另一柄弯刀!人已经冲到了马匹附近!
他看准一匹最为神骏、躁动不安的黑马,将木箱奋力抛挂上马背!自己也紧随其后,双手抓住马鞍,脚尖在马镫上一点,用尽力气翻身上马!
“驾——!”允堂抓起马鞍旁挂着的皮鞭,狠狠抽在黑马的臀上!
黑马吃痛,发出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向前窜了出去!撞翻了两个挡在前面的羌兵!
“放箭——!快放箭——!”西陲将领的吼声响彻营地!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从后方射来!
允堂死死伏在马背上,将身体压到最低!他能清晰地听到箭矢从头顶、身侧呼啸而过的声音!噗嗤!噗嗤!身下的黑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一支箭深深射入了它的后臀!两支箭射中了马腹!
黑马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步伐踉跄,鲜血顺着马腿汩汩流淌!
“不!”允堂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回头望去,火把的光亮紧追不舍,越来越近!箭雨还在不断落下!前面就是一片黑沉沉的山林!那是唯一的生路!
“撑住!撑住啊!”
允堂拍打着马颈,声音带着哭腔。黑马喘着粗气,挣扎着又向前冲了一段,但速度越来越慢,鲜血染红了雪地。
眼看追兵的火把光亮已经逼近到百步之内!允堂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一咬牙,在冲入山林边缘时,抱着木箱,从受伤的黑马背上滚落下来!
噗通!
身体重重砸在冰冷的雪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木箱也摔在一旁。允堂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肩头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疼。
他顾不上这些,连滚带爬地扑向最近一棵巨大的松树,将身体死死藏在粗壮的树干后面!
笃笃笃!!
在他藏好的同时,密集的箭雨钉在了他刚才滚落的地面和旁边的树干上!
“他坠马了!在树林里!搜!给我一寸寸地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杂乱的脚步声、羌兵的呼喝声、火把晃动的光影,迅速逼近树林边缘。
允堂蜷缩在树后,紧紧抱着木箱,小心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冰冷的汗水混合着雪水浸透了衣衫,冻得他瑟瑟发抖。
肩头的伤口还在流血,泛着疼痛。
完了吗?要死在这里了吗?父亲……解药……就在怀里……
允堂听着越来越近的搜索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不能放弃!解药就在怀里!父亲还在等着!
让自己冷静下来,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借着树干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头,观察着追兵的位置和火把的光亮分布。
这时,侧前方的黑暗中,传来几声轻微的夜枭啼鸣声!
允堂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张敬忠和他约定的暗号!
强忍着激动,压低声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模仿着另一种鸟叫回应了两声。
片刻,一个黑色身影,从一棵大树后闪出,迅速靠近允堂藏身的树干,正是张敬忠!
“小殿下!”
张敬忠的声音颤抖带着后怕,一把抓住允堂的胳膊,上下打量,看到肩头的血迹和冻得发青的小脸,眼中满是心疼和自责。
“您受伤了?!”
“皮外伤!不碍事!”
允堂急急地打断他,将怀里的木箱塞给张敬忠。
“解药!快!回营!父亲等不了!”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因为脱力和寒冷,身体晃了晃。
张敬忠立刻蹲下身,不由分说地将允堂背了起来,同时将木箱牢牢绑在自己胸前。
“小殿下抱紧老奴!”辨明好方向,背着允堂,朝着定远关的方向,在黑暗崎岖的山林中发足狂奔!几名隐卫在周围出现,负责断后和清除痕迹。
允堂伏在张敬忠宽厚却冰冷的背上,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张敬忠粗重的喘息,感受着身下那坚实的奔跑节奏。
允堂紧紧抱着张敬忠的脖子,将脸埋在他冰冷的铁甲上,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定远关,南军大帐。
南烁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太医守在榻边,脸色比病人还要难看,不停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脸上满是绝望。
张敬贤在帐内来回踱步,不时焦急地望向帐外。
时间每过去一刻,帐内的担忧害怕就加深一分。
帐帘被掀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灌入,随之冲进来的,是浑身浴血、背着允堂、胸前绑着木箱的张敬忠!
“殿下!张统领!”张敬贤又惊又喜,连忙迎上。
“快!太医!解药!解药拿到了!”
允堂挣扎着从张敬忠背上滑下来,双脚刚一落地,便是一个踉跄,抓住了张敬贤的手臂稳住身体,指向张敬忠胸前的木箱。
帐内所有的目光看着那个雕刻着狰狞兽首的黑色木箱上!
太医冲过来。张敬忠迅速解开绳索,将木箱放在地上。
允堂不顾肩头的疼痛,扑跪在箱子前,手指颤抖着摸索着锁扣。
“钥匙!钥匙在拓跋野身上!”
“小殿下让开!”
张敬忠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光一闪!
锵——!
火星四溅!坚固的铁锁被他一刀劈开!
允堂掀开箱盖!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面而来!箱内塞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兽皮包裹的干草药、还有奇形怪状的矿石和兽骨。
看得人眼花缭乱。
“太医!快!哪个是‘乌头鸩’的解药?!”
太医扑到箱子前,双手颤抖着在那些瓶罐中翻找,口中念念有词。
“乌头鸩……本源毒液为引……需配雪莲心、赤阳草、寒潭晶砂……还有……还有一味……”
他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手指在一个个贴着怪异符号标签的瓶子上掠过,眼神充满了不确定的惶恐。西羌巫医的标识,他只能勉强辨认一二!
“快啊!父亲等不及了!”
允堂看着榻上南烁越来越微弱的呼吸,急得几乎要发疯。
“是……是这个!”
太医终于抓起一个用黑色兽皮包裹、塞着骨塞的细颈陶瓶!他拔开骨塞,凑到鼻尖小心地嗅了嗅,脸色一凝,又飞快地抓起旁边几个小瓶,倒出一点粉末混合在一起,用手指捻了捻,仔细观察着颜色变化。
“没错!是它!本源毒液混合雪莲心……还有这赤阳草粉……快!取无根雪水!不!来不及了!用烈酒!快拿烈酒来!”
常德早已准备好,立刻递上一碗清澈的烈酒。
军医颤抖着手,将黑色陶瓶里散发着奇异腥气的液体小心地滴入酒碗中三滴!又从一个玉盒里刮下一点赤红色的粉末投入。
烈酒瞬间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散发出一种混合着腥甜和草木清气的味道。
“快!扶起陛下!灌下去!小心!”太医端着碗,声音都在发抖。
张敬贤和张敬忠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昏迷的南烁。
允堂紧张地跪在榻前,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父亲灰败的脸。
太医一手捏开南烁的下颌,一手端着药碗,小心将那碗中药液一点点灌入南烁口中。
帐内一片安静。
所有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有药液流淌的细微声响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时间每一秒在此刻都显得很是漫长。
灌完药,太医立刻搭上南烁的手腕,闭目凝神,仔细感受着脉搏的变化。
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微松,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允堂的心随着太医的表情起起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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