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已经一个多月未曾出府了,因着大少爷受伤,府中空气紧张,不说人人自危,那也是小心里加着小心,唯恐惹了主人不快,祸事临了头。
才大娘子已经月余没有回过家了,十分挂念。
这日派了针线房的小丫头来找她。
“小满姐姐,才大娘子问你,明日可要出府?”小丫头年龄不大,年着面生,应该是新来的,声音爽脆,看着就讨喜。
小满塞了五个铜板给她说:“你告诉才大娘子,我自是要陪她回家的。”
“好。”小丫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蹦蹦跳跳地走了。
小满和罗嬷嬷告了假。
“小满姐姐,你早些回来哦。今天晚上菊花就能画成了,明天就能看见花了。”四少爷摇着小满的手说。
“好。芮哥儿乖乖的。”
三少爷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来找四少爷玩。四夫人应该知道缘由,但她没说,只约束着不让四少爷去二房,其余再无闲话。
小满能每个月都出府,其实是托了才大娘子的福。
四房现在最乐于见的就是下人们和府中下人快速相融,小满虽微不足道,但才大娘子可不是一般二般人,她在针线房的地位不低,不但得主子们的喜爱,对于采买方面,用谁的面料,采买谁家的丝线,她也是有些话语权的。
小满再次站在街口,只看见了吴先生的摊子,没有看见人。
“小娘子,可是寻吴先生?”旁边卖笔墨店的小伙计见她在摊位前徘徊,出来询问。
“是。”
“吴先生说,如果小娘子来寻他,便请你到茶楼等他,我去寻他来见你。”
“好,那谢谢你,我这便过去等他。”
小满出了街口,向左手边走去。
街上行人依旧,粗衣烂衫沿街乞讨的乞丐、互相打闹追逐的孩童,构成了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置身其中,很难辨清如今的时事。
她上了茶楼,在二楼落座,小二刚摆上茶水干果盘,吴先生便已经来了。
“吴先生。”小满站起来行礼。
“小满,快坐。”吴先生面带笑容。
小满看着容光焕发的吴先生,含着笑给他倒了杯茶。
“小满,不负你重望,这事成了。”吴先生把一本册子摆在了他的面前,压低了声音,“这是账册,你自看看。”
小满翻开账册,头都大了,装模作样翻了两页,又合了起来。
这账本记得比写的文章还让人难懂。
“有劳先生了。”小满把干果碟推得离他近了些。
吴先生看她只翻看了两页,只以为这是对他的信任。
“沈大人帮我引荐了司礼监的太监杨喜,得了官印和号。我和他说好了,这本结束便封红封于他。沈大人不要银子,只要求我每写成一本定要给他过目。”
小满点头:“沈大人一看就是个正直的人。”
“嗯。”吴先生点头:“且还很热心,还帮我引荐了北直隶府的吏员,专司掌管地方上书籍学堂方面的事宜。属下许多书坊主,直接把书册放在了店中售卖。这个无需付银钱,只给最低价格,他们自己加银钱售卖。”
“也就是京城和北直隶一起开始售卖了?”小满吃了一惊,她虽然不知道北直隶在哪里,但是两地一起售卖,那起量肯定能快,能赶在被盗版之前把书卖掉,让她们能有更多的喘息余地。
“那一千册,够吗?”小满问。
“按你的方法预先售卖了一百余本,刨掉付给同窗的中间银,共收了530两银子,我并没有付前头的余款,直接又加刻了两千册。”吴先生眉宇间志得意满。
小满震惊。
“先生,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咱们现在欠刻坊1090两银。”小满咽了口唾沫,“我大祁朝有这许多读书人吗?”
她没说出口的是,书万一卖不掉,钱还不上,真的不会被打死吗?还有杨太监的红封,不给到人家满意,岂是好相与的。
沈大人那边,人家说不要,她们却不能不打点。
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压了下来。
吴先生平日看着挺老成的,怎么会如此冒进呢。
吴先生看着她满脸忧色笑了:“我是大人,做事岂能没有成算。如果不画图,那确实印这许多有些冒进了。但是有了图,并且我还让他们多多相传,图里有隐藏着的暗记。这就给偷着复刻增添了许多难度,也给咱们售卖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这次多亏了沈大人,能卖到北直隶。那边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重镇,明年是大比之年,有许多赶考的书生举子,早早起身,到得早些,一为适应生活,二为结识其他学子。又很多人怕京城抛费高,便会选择住在那里,吃住行都会便宜些,等考试那个月,再进京城住店。所以那边读书人特别多。”
小满听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心中暗笑自己自大,人家只是古人,人家不是傻子。
“这中间不但有沈大人的引荐,还有杨太监的水头,所以后面的钱款回收也无需担心。京城和北直隶这两地如出现盗刻,那杨太监就会出手管治了。”
身靠大树好乘凉啊。
“那可真的要好好谢谢沈大人呢。”
“会的。这个交给我。呐,你看看咱们赚了多少吧?”吴先生挪坐到她旁边,一张一张翻开给她说,原来这账册是按日记得,一日里谁谁谁卖了多少本,后面又密密麻麻写着谁谁谁抽多少水头。
他一张一张告诉她,到最后也没有一个总计,但是吴先生告诉她了。
目前一共卖了2256本了。
刨除支付了第一批刻印费用420两,后面两千册的付了530两。
支付官家的官印和号费用120两,所有人的抽头338两6钱。
节余:两4钱银子。
官家的费用是包含了这一册书所有的费用,后面的书册钱已经支付了,目前还有未付的剩下的书本的抽水和剩下书册的刻印尾款1090两。但后面的书册还能继续售卖,还能再卖4464两。
还能再节余3200余两。
“卖得如此之快?”
“有人在屯,觉得后面会奇货可居。许多学子们爱住的客栈老板们也买了些回去,可能要卖给学子。北直隶那边有一个书坊主直接付钱买了五百本,他有门路,想带到江南去卖。”
“哦。”聪明人可真多。
“小满,这笔银子,我打算是拿出3000两银做为今后印书的本钱。杨太监封3000两,沈大人封4000两。其余的,咱们便二一添作五分掉,你看如何?”
虽然分掉了不少,但到手的也真的挺多啊!
小满差点被这数字砸晕。
努力把咧到耳根的嘴角收回来,点了点头。关键是后面还有啊。
“那便分你1063两7钱。”吴先生说:“你也自行再核算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去建和银楼,我把银子全存在那里了,你要是要银子,便直接兑他家的银锭子,如果要银票,也可以让他们直接给你开银票。都随你。”
赚钱这么容易吗?
她一个月的月钱才一两银子,还是到了四少爷身边才涨了的。
这得赚多少年才能赚到这许多银子啊。
“吴先生,我想问您件事,您可知道京城能立女户吗?”小满问。
这是她从以前看的那些小说中学到的名词,但在府里从未听人提起过,便想着来问问吴先生。
“何为女户?”吴先生问。
“就是,比如说我,我日后一个人过活,想在京城落下脚,我自己买套院子可以不?”
“你父母亲人呢?为何会你一个人。即便没有父母亲人,那你也要嫁人啊,怎会一人。”
“没有亲人,也不嫁人呢,可行吗?”
“不可行。”吴先生摇头,认真道:“我大祁律,以里甲制为基准,行户役制,每110户为一里,每10户为一甲。通常每户是以男丁为户主。未曾听闻以女户为户主的。因着每家要承担徭役,女子没有出役的能力,即使律法可行,但里长也不会愿意的,那想来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小满越听越泄气。
“出役必须出人吗?出钱不可行吗?”
吴先生笑了:“小满,你如此聪慧,想不通此事后果?”
“那挨着可靠的人比邻而居呢?”小满还是不想放弃。
“以我为例,我只能保证我,我都不能保证我的儿子。待我老态龙钟之际,身怀巨资的你如何自保?”
想挨着吴先生比邻而居的念头彻底打消。
“小满,抱歉,才大娘子时常帮你取东西,所以我知道如今你的身份。你别介意。”
“无事,本也不该相瞒先生。”
“大祁律有规定,未脱籍者不得置私产。”
“先生,我知晓了。”
“你要的牌,我给你做好了。”吴先生看她听懂了,把带来的包袱打开,拿出一叠长条型的纸牌出来。
小满接过来翻看。
“咦,这个纸好厚实,还挺光滑。”
虽然不是扑克牌的质感,但是也很挺括,结实。看样子能玩很久。
吴先生笑了,“我专门用上好的宣纸为底,再以青夹纯棉纸裱骨,表面刷了清漆。保你玩两年都不会坏。我摘了幼学须知里可以拆分的字,以及简单些的字,共99个。写了108张牌,你慢慢玩。你别说,还真是变幻无穷,别致有趣。”
“谢谢先生,先生用心了。”小满感受到了满满的诚意。站起身来,认真行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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