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到了得胜门。
小满一下车，就有人围了上来，打量了一番后说：“是姜家小娘子吧，你们家怕是要有喜事了。你还不知道呢吧？”
一个瘦得和麻杆一样的中年妇人扭着腰朝她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几个小孩子在狭窄的巷子里你追我赶，玩着官兵捉土匪的游戏，有的拿着细木棍，有的拿着碎砖块。
一个小孩子冷不丁朝小满扔了个石头过来，小满歪了一下头躲了过去。
旁边的大孩子们怪叫了起来，小孩子转身往巷子深处跑去了。
小满加快脚步往家中走。
“我呸，也不知道在哪个金银窝挣的脏钱，跑这里装大家闺秀来了。”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倚在自家房门前轻骂了声。
没有倒醋，但空气里都是酸的。
小满唰的一下转身盯住了她。
她离她隔得挺远，胖女人没想到她能听到，见她盯着自己看，心虚气短，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月儿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手上原本抱着几件衣裳的，转身交给身后的婆娘，撸起袖子快步走到中年女人面前，抬起手就抽了妇人一个耳光。
“唉哟，姜月儿，你凭啥打我。来人啊，有人无缘无故撒泼打人了。”妇人哭了一声，眼珠一转，面色从被打后的气愤委屈不服，快速转成了柔弱不能自理，坐到了地上，拍着大腿哭道，“唉哟，小贱蹄子打坏我了，我不能活了啊。”
“打坏你，你待如何？“小满走过去轻咧嘴角，满眼嘲讽地看着她，警告道，“你嘴要是再不干净，那不妨塞点大粪给你洗洗嘴。”
妇人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就和刚褪了绒毛的小鸡崽一样的小姑娘，竟露出了中山狼的模样。她瑟缩了一下，但看着又有几个邻居围了过来，气焰又涨了起来：“你个小娼妇，不知道从哪里挣了两个脏钱，来这里显威风，我呸，我不吃你这一套，我要和大人说，你，你们败坏了我们这一片小房的风气，我让他把你姜家人都撵走。”
姜月儿伸出脚尖轻轻一踢，妇人嗷的一嗓子，在地上打起了滚。
疼得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的邻居打开门，抱着孩子快步走了过来。看了看情景，也不多话，只把孩子放在地上，过来扶她，悄声问：“徐姐，你怎么了？”
孩子很小，刚会扶墙。
“她说话满嘴喷粪，臭的咧。给她个教训，今日就是让她疼上一会儿，若是还敢继续说那些脏污的话来抵毁我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下次打断她的骨头也说不定了。”姜月儿冷声说。
抱孩子的女人轻声叹了口气，扶着她进了屋，小声说：“你呀，这张嘴，终究要带来祸事。”
“大姐，你咋来了，走，咱回家。”姜月儿看着小满终究是高兴起来，转头对跟着她的妇人说：“青婶，这几件送到竹嫂子那边去，她还奶着孩子，走不远，这几件就全让她洗了吧。”
“月儿你就是善心人。日后有福报的。”青婶笑着赞了声：“这是你大姐啊，这可真是玉样的人，可不像是住在这里的人，只站在这啊，都污浊了她。”
小满朝她点头，唤了声：“青婶。”
“唉唉。”青婶连连答应，眉眼含笑：“这哪像是住在小房的孩子，这分明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啊。你们快回去吧，我送了这几件衣服，就回院子里看着她们洗，你就放心吧。”
“去吧。”姜月儿点了点头，挽住了小满的胳膊说：“大姐，你咋来了？”
“我找了个大夫来给娘看病，大夫来了吗？”小满闻着她身上的火碱味，干干净净，有一种能压住一切脏污的感觉。
“来了，诊治了，还开了药，说是还是要静养，再不能乱动了，不然腿要瘸。”
“我想着大河应是要去寻我，结果等了两天也没等着，就告了假来了。”
不宽的道上，堆了各种杂乱的东西，小满和月儿都不能并着肩，只好分开，一前一后往家走。
原来大姐提早归家，缘由出在这里，月儿心中暗想。
“大姐，你可来了。快救救咱爹啊。”大河看见小满进来，都恨不得扑到她怀里哭上一场。
“闭嘴，收声。不是让你去作坊吗，为何不去。”姜月儿低眉叱道。
“我，我，我不去。”大河梗着脖子，“我要去救爹。”
“你中午别吃饭了。”月儿绕过他，拉了小满的手进了屋子。
大河撅着嘴哭了起来。
“小满来了。不是一个月才能出来一回吗？这还不到日子吧。”姜母赶紧让她上炕。
“大弟没有去寻我，我怕是家里有事，就告假出来看看你们。爹咋了？”小满坐到炕上问。
姜母脸色发黑，叹了口气，用手挪了挪腿，眼睛看向屋里的墙壁，胸脯起起伏伏。
小满又转头看月儿。
“爹前日挑担卖吃食，去附近的一处水仙巷。结果晚上还没回来，我找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是被人告了官，抓进大牢了。”月儿边说边给她倒了碗水。
小满皱眉。
人在牢里呆了两三天了，她们的态度甚是奇怪。
“小山呢？”
“去作坊了。”姜母回了句。
“人家告你爹奸污妇人。人家哥哥找人带了话来，要想私下和解，要让你爹纳那妇人为妾，养她三岁的儿子，还要给二十两银的聘礼。”姜母说道。
“这是遇到仙人跳了？”小满说。
“仙人跳，仙人跳，你仙人得往里跳才成啊，若是不跳，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也没办法。他这个老不修的，我要离了他。”姜母用袖子捂住脸哭了起来。
这是哭的时候嘛。
小满看月儿：“纳妾定是不行。钱也不能给那许多。咱们过去再找那哥哥商谈商谈吧。我今日带着府中的马车，国公府的车夫也是能唬人的。让他去吓唬吓唬，少出些银钱先把人弄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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