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堡垒。
取代了先前毁灭性能量冲击的，是一种近乎真空的、令人耳膜不适的绝对安静。主控室内，只有仪器低沉的运行嗡鸣和众人粗重而带着难以置信意味的喘息声交织。
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所有人一时都失去了语言能力，只是茫然地看着恢复正常的屏幕，又看向倒在地上面如金纸、昏迷不醒的陆铮。
“医疗队！医疗队怎么还没到？！”沈念薇的哭腔打破了寂静，她半跪在陆铮身边，徒劳地试图用手帕擦去他嘴角不断溢出的少量血沫，他的脉搏微弱而急促，体温低得吓人。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医疗小组终于冲进了主控室，迅速将陆铮抬上担架，接上便携式生命监测仪。
“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定！神经活动异常活跃，但身体机能严重衰竭！快，送回医疗中心，紧急维生支持！”医疗组长语速飞快，脸色凝重。
沈念薇想跟上去，却被王栋梁一把拉住。“念薇同志，这里还需要你！”他声音沙哑，脸上还带着硝烟和血污，眼神却异常坚定，“老大拼了命换来的局面，我们不能乱！”
沈念薇猛地回过神，是啊，陆铮倒下了，但危机并未完全解除。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重新站回主控台前。
“各部门汇报情况！”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却已然恢复了技术主管的冷静。
“外部威胁确认解除！未检测到任何后续攻击能量残留或单位活动！” “内部入侵自律单位已全部清除，b7区通道正在进行最后消杀和封锁！” “能源核心压力开始回落，但仍处于临界高位，需要时间冷却！” “结构损伤评估中……外层装甲损毁严重，但主体结构奇迹般地保持了完整！内部屏障系统部分过载，正在检修！”
一条条信息汇总而来，描绘出一个惨烈却终究幸存下来的局面。
“继续保持最高警戒等级！所有外部传感器全功率扫描，不能放过任何异常！”沈念薇下令道，目光随即投向那名负责监听“蝎子”的技术员。
技术员立刻汇报：“‘蝎子’的生命体征在外部攻击停止后也逐渐平稳下来，但仍处于昏迷状态。他昏迷前最后重复的词语是……‘沉默’和‘祂注视着’。”
沉默？祂注视着？ 这又是什么隐喻？是指总部的干预让“潘多拉之子”陷入了沉默？还是指有更高层次的存在注意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信息碎片依旧扑朔迷离。
“严密监控他的一切数据。”沈念薇吩咐道，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时，来自总部的加密通讯请求再次响起。
沈念薇立刻接通。屏幕上出现了“琴师”那张依旧平静却难掩疲惫的脸，背景似乎是某个高度繁忙的指挥中心。
“汇报你们的情况，苏晚晴同志。”琴师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电流杂音。
沈念薇（苏晚晴）快速而清晰地将堡垒现状、陆铮的状况以及“蝎子”的反应汇报了一遍。
琴师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听完后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总部进行的‘共振引导’是基于一项极其前沿且未经验证的理论，动用了战略级资源。能成功，有相当程度的运气成分，也证明了陆铮同志和‘钥匙’的特殊性。”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但正如警告所言，主动激活‘钥匙’的后果难以预料。陆铮同志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将是下一步观察的重中之重。总部会派遣最顶尖的医疗和生物技术专家小组前往你们那里，但在他们抵达前，务必维持他的生命稳定。”
“是！”沈念薇立刻应道，心中稍安。
“至于‘潘多拉之子’，”琴师继续道，“‘清道夫’协议被强行中断，他们必然会评估这次意外的失败。短时间内再次发动同等规模攻击的可能性较低，但他们绝不会放弃。你们面临的威胁，可能会从正面强攻转变为更隐秘的渗透、情报窃取或内部瓦解。尤其是关于‘钥匙’和陆铮的情报，必须列为最高机密，知情范围严格控制。”
“明白！”沈念薇深知，堡垒的存在和“钥匙”的秘密，经过此次事件，恐怕已经不再是绝对机密了。未来的斗争将更加复杂和凶险。
“另外，”琴师补充道，目光锐利，“关于‘蝎子’提供的信息，尤其是‘血脉’、‘容器’、‘赝品’、‘毒火’等关键词，总部‘文明遗产’司和‘异常生物学’研究所已经联合成立专项小组进行分析。初步判断，‘潘多拉之子’所掌握的力量，很可能是一种对某种远古遗留力量的‘逆向工程’产物，存在巨大缺陷且难以控制。而这，或许能成为我们未来的突破口。”
逆向工程？存在缺陷？ 这解释了那种能量给人的“粗暴”和“混乱”感。
通讯结束后，主控室内暂时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和沉默。大家都在消化着巨大的信息量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
王栋梁安排完防卫事宜，走到沈念薇身边，看着屏幕上外部荒芜死寂的画面，瓮声瓮气地问：“念薇同志，你说……老大他……不会有事吧？”
沈念薇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目光投向医疗中心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内部系统扫描的技术员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咦。
“怎么了？”沈念薇立刻警觉起来。
“有点奇怪……”技术员皱着眉头，调出一组数据流，“在刚才外部能量冲击达到峰值、以及‘钥匙’信标发出的极短时间内，我们的内部网络……似乎出现了几个极其短暂、几乎无法捕捉的数据包异常跳转。不是外部入侵，更像是……内部某个极高权限的节点，在那一瞬间自动发送或者……接收了某种信息？”
“极高权限节点？哪个节点？”沈念薇的心猛地一沉。
技术员快速追踪着，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日志显示……信号源指向……医疗中心的生命维持系统数据库……以及……隔离监护室的监控系统备份服务器……访问密钥等级是……是‘磐石’的最高紧急协议……”
“磐石”的最高紧急协议？！ 那是堡垒主控AI在面临绝对毁灭危机时，为了保存核心数据而自动触发的最高权限指令！它刚才在无人指令的情况下，自动向外发送了数据？还是……接收了什么东西？
是总部远程引导的必要数据交换？还是……别的什么？
一种比面对外部毁灭攻击时更加冰冷彻骨的寒意，悄然爬上了沈念薇的脊背。
堡垒的物理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一场更加隐秘、更加莫测的暗流，似乎才刚刚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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