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镐撞击岩壁的声响在巨大的洞穴里交织,形成一种奇特的韵律。沐暃挥动铁镐的动作沉稳有力,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击中矿石的缝隙,黑沉沉的矿石便簌簌落下,沿着斜坡滚到下方的堆里。清哲则在一旁笨拙地模仿着,铁镐在他手中显得有些沉重,砸在岩壁上往往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偶尔能敲下几块矿石,他便会露出欣喜的笑容。
洞穴里很安静,只有“哐当”的撞击声和两人的呼吸声。油灯的光芒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不知过了多久,沐暃停下动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看向正在费力挖矿的清哲。少年瘦小的身影在空旷的洞穴里显得有些单薄,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让他想起了刚到矿场时的自己。
“清哲,”沐暃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为何会来这矿场?”
清哲的动作一顿,握着铁镐的手紧了紧,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他放下铁镐,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望着洞穴深处的黑暗,轻声叹了口气:“唉,说来话长。”
沐暃也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静静地听着。
“我家在南边的青风村,村子不大,却很安宁。”清哲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度,“我们村里有个规矩,每个年满十三岁的孩子,都有一次觉醒星辰之力的机会。我上个月刚满十三,村里的长辈都为我高兴,说我体质好,说不定能觉醒出强大的星辰之力,将来能保护村子。”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所有人都在为我祈祷,我自己也偷偷练着村里老人教的运气法门,盼着觉醒那天能有好结果。可就在觉醒仪式的前一天,一群穿着黑衣的人闯进了村子。”
“他们自称是黑铁帮的,说矿场缺人手,要我们村出二十个壮丁,去黑角矿场当劳工。”清哲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头上的缝隙,语气里带着愤怒,“我们村长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说我们村民有自己的生活,不是任人驱使的工具。”
“那些人被拒绝后,二话不说就动了手。”清哲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眶微微发红,“他们手里有刀有剑,还有几个会粗浅星辰之力的打手,我们村民拿着锄头镰刀根本不是对手。他们见我们反抗,就开始屠村……”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躲在柴房的草堆里,亲眼看着我爹娘、邻居……一个个倒在血泊里。整个村子,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
洞穴里一片死寂,只有油灯跳动的火苗声。沐暃看着清哲颤抖的肩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清哲的遭遇,和他何其相似?只不过,屠村的人或许不同,那份失去一切的痛苦,却是一样的沉重。
“他们找到我时,给了我两个选择。”清哲吸了吸鼻子,擦掉眼角的湿意,“要么跟他们走,去矿场挖矿;要么……就跟村里人一样。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答应,根本想不出别的办法。就这样,我被他们送到了这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语气里满是失落:“本来该觉醒星辰之力的日子,却成了我家破人亡的日子。现在别说星辰之力了,能活着都算侥幸。”
沐暃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共鸣:“原来是这样啊。”
清哲抬起头,看着沐暃平静的侧脸,好奇地问道:“那你呢,沐暃?你也是被抓到这里来的吗?”
沐暃点了点头,目光投向洞穴入口的方向,眼神悠远:“嗯,我几乎和你一样。两年前,我的村子也被一伙强人洗劫,爹还有村里的所有人……都没了。我被找到的黑铁帮人抓住,说我身强力壮,适合挖矿,就被送到了这里。”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迷茫:“这两年来,我一直在这里生活,从来没出去过。有时候会想,出去了又能去哪里呢?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可有时候又觉得,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里,像个活死人一样挖矿。”
“到底要不要离开,我自己也纠结了很久。”沐暃轻声说道,像是在对清哲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清哲看着他纠结的样子,连忙说道:“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的。”
沐暃闻言,转过头,眼中带着几分怀疑:“什么?你说能出去?”
这两年来,他不是没想过逃跑。可矿场四周有高墙,门口有护卫,进出的路只有一条,而且听说外围还有黑铁帮的人巡逻。别说他一个人,就是十个八个矿工一起跑,也未必能逃出去。
“当然能出去。”清哲的眼神亮了起来,语气肯定地说道,“我有办法。”
沐暃皱了皱眉:“别开玩笑了。这里守卫严密得很,每天进出都要搜身,矿石过秤时更是盯得紧,怎么可能出得去?”
“你先听我说啊。”清哲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我还没告诉你,我有个姐姐。她比我大五岁,从小跟着一位云游的师父学过些本事,虽然不算厉害,但轻功很好,还认识一些江湖上的人。”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希冀:“在被送到这里的路上,我趁那些押送的人不注意,写了张字条,藏在贴身的布袋里。路过一个有信鸽的镇子时,我用偷偷藏的铜板买通了一个养鸽人,让他帮我把信绑在信鸽腿上,寄给我姐姐。”
沐暃有些惊讶:“你写信怎么能送到她手上?我们被押着一路向北,你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难道你没听说过飞鸽传信吗?”清哲笑了笑,解释道,“我姐姐每年都会去青风村看我,她住的地方我知道,就在东边的望云城。那只信鸽是养鸽人专门训练过的,能飞到望云城附近的鸽舍,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把信转交给我姐姐。”
沐暃还是有些怀疑:“就算信能送到,你姐姐收到信又能怎么样?这里离望云城那么远,她一个女子,怎么敢来黑铁帮的地盘救人?”
“我姐姐很厉害的。”清哲说起姐姐,脸上满是崇拜,“她不像我这么胆小,而且她认识的人里,有几个是专门做劫狱救人的营生,只要给够钱,再难的地方都敢闯。”
他看着沐暃,语气笃定:“我在信里写了这里的地址,还有矿场大致的守卫情况。我想,她收到信后,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的。”
沐暃沉默了。他不是不希望出去,只是两年来的压抑生活,让他不敢轻易相信“希望”这种东西。可看着清哲眼中闪烁的光芒,他心里那点早已熄灭的火苗,似乎又被点燃了一丝。
“那你姐姐……什么时候能来?”沐暃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清哲想了想,说道:“我被送来这里已经五天了,信是三天前寄出去的。望云城离这里虽然远,但我姐姐骑马快,加上她可能要找帮手、打探消息,我估摸着……应该不出两三天,就能到这里附近。”
“两三天?”沐暃愣住了,没想到会这么快。
“嗯,她离这里是远,但只要信送到了,她肯定会日夜兼程赶过来的。”清哲用力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信心,“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逃出去了。”
沐暃看着清哲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有些动摇。逃出去……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矿场,去看看外面的太阳,去寻找那些毁掉自己家园的仇人……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悄悄发了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握了两年铁镐,布满了厚茧,却也因为星辰之力的滋养,蕴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若是真有机会逃出去,他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可……”沐暃还是有些顾虑,“万一你姐姐没来呢?万一消息走漏了,黑铁帮的人知道了我们要逃跑,后果不堪设想。”
“不会的。”清哲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年纪小,语气却很坚定,“我姐姐从不失信。再说,就算有风险,也比一辈子困在这里强,不是吗?”
沐暃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向洞穴入口处那片微弱的光亮。那里,是矿场的方向,也是通往外界的唯一路径。
逃出去……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反复盘旋,带着诱惑,也带着风险。
清哲见他不再反驳,知道他心里已经松动,便笑着说道:“别想那么多了,先好好挖矿,保存力气。等我姐姐来了,我们就趁夜行动,保管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他站起身,拿起铁镐,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活力:“来,我们继续挖吧。多挖点矿石,说不定还能多领些口粮,攒点力气好逃跑。”
沐暃看着他重新走向岩壁的背影,犹豫了片刻,也站起身,拿起了自己的铁镐。
“哐当——哐当——”
铁镐撞击岩壁的声响再次在洞穴里响起,只是这一次,节奏里似乎多了一丝不同的意味。或许是期待,或许是紧张,又或许,是对自由的向往。
洞穴深处的油灯依旧亮着,映照着两个少年的身影。他们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清哲的姐姐是否真的会来,不知道逃跑的计划能否成功。但至少此刻,他们心里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离开这里。
而这个目标,像一盏微弱却执着的灯,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里,为他们照亮了一丝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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