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斗武场侧门停下时，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咕噜”声还未散尽，清虞缨便率先掀开车帘，目光扫过门前熙攘的人群。晨光已爬过高耸的门楣，将“斗武场”三个烫金大字照得发亮，门前的石阶上挤满了人，有穿着劲装的武者，有挑着担子的小贩，还有抱着孩童的妇人，喧闹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混杂着食物的香气与汗水的味道。
“到了。”清虞缨回头说道，率先跳下车。
沐暃和清哲紧随其后，脚刚落地，就被一股热浪包裹。清哲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人好多啊。”
“每天这个时候都这样。”沐暃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穿过人群，望向斗武场深处，“走吧，先去观战处找个位置。”
三人随着人流往里走，脚下的青石板被踩得光滑，缝隙里嵌着经年累月积攒的泥土。两侧的商铺早已开张，卖兵器的铺子前挂着寒光闪闪的刀剑，茶馆里传来说书先生激昂的声音，还有人在路边摆着小摊，售卖着疗伤的药膏和提神的草药，吆喝声此起彼伏。
穿过两道拱门，便到了观战处。这里是一片阶梯式的看台，由青灰色的巨石砌成，层层叠叠向上延伸，最高处几乎与斗武场的顶棚齐平。此时看台上早已坐满了人，说笑声、议论声、嗑瓜子的“咔嚓”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粥。
“往这边走，那里还有空位。”清虞缨眼尖，指着右侧一排相对偏僻的位置说道。
三人挤过人群，小心翼翼地避开旁人的茶碗和果壳，终于在那排位置坐下。石凳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清哲忍不住挪了挪屁股，眼睛却好奇地四处张望，看着下方宽阔的高台和周围攒动的人头，兴奋得脸颊发红。
“距离比赛还有半个小时。”清虞缨看了看天色，说道，“你先歇歇，养养精神。”
沐暃点点头，却没有放松。他挺直脊背，目光落在下方的高台上，那里已经有杂役在打扫昨日残留的血迹，黑石台面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再次上演激烈的对决，而自己随时可能被叫到名字，踏上那片熟悉的战场。
上场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是擅长速度的敏攻型星者，还是注重防御的坦克型星者？他不知道，也无法预测。但他能做的，是时刻保持警惕，让自己处于最佳状态。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清虞缨昨日的叮嘱：“能战就战，不能战不要勉强。这不是生死相搏，而是能力切磋。”
他轻轻呼了口气，将那些不必要的紧张压下去。是啊，不必像对阵庞容镜时那般拼命，点到为止即可。重要的是积累经验，打磨技巧，而不是一味追求胜利。
清哲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一会儿问他昨天的伤口疼不疼，一会儿又说自己早上修炼时感觉到星力又多了一丝，沐暃耐心地听着，偶尔应上两句，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喧闹与等待中缓缓流逝。
当日头爬到正空，阳光变得炽烈时，高台上忽然响起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原本嘈杂的看台上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高台右侧的通道。
那里，缓缓走过来几道人影。
为首的是几位穿着锦袍的中年人，面色沉稳，步履从容，显然是斗武场的管事。而在他们中间，走着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约莫四十岁年纪，身着月白长衫，腰间系着一块墨玉玉佩，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正是斗武场的主事人，江云桀。
沐暃对他有些印象，上次与庞容镜对决时，似乎看到他坐在贵宾席上。只是那时他心思全在战斗上，并未过多留意。
江云桀的目光扫过台下的观众，像是在寻找什么。片刻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沐暃所在的位置，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清晰地记得，两天前那个少年在血雾中浴血奋战的模样，那股以命搏命的狠劲，还有最后爆发出的惊人潜力，都让他印象深刻。
“这次，你会带给我怎样的惊喜？”江云桀在心里默默想着，嘴角噙着一抹期待的笑意。
而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灰色衣衫的中年男子。那人身形异常高大，比周围的人高出一个头还多，肩宽背厚，像是一块沉稳的磐石。他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刚毅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一行人走到贵宾席的首位停下，江云桀侧身对着那灰衣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恭敬：“平领导，您请坐。”
被称为“平领导”的男子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动作沉稳地缓缓坐下。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每一个关节都经过精确的计算。
坐下后，他抬手摘下了墨镜。
露出的双眼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目光淡淡扫过下方的观众，像是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希望这次能让我招揽到一个好苗子。”
江云桀在他身旁坐下，闻言笑道：“平领导放心，我前两天就发现了这么一个人，正想推荐给您。”
“哦？”平领导挑了挑眉，来了些兴趣，“说来听听。”
“是个少年。”江云桀的目光再次投向沐暃的方向，语气里带着赞赏，“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修为不算高，只有二段星者的实力，和场子里大多数年轻武者差不多。但他却创下了十八连胜的战绩，尤其是第十八场，堪称奇迹。”
他顿了顿，回忆起那天的场景，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他当时对上的是三段星者庞容镜，那庞容镜在斗武场也算小有名气，一手‘血魔化身’狠辣异常。我本以为那少年必败无疑，甚至做好了随时叫停比赛的准备，可谁能想到，他最后竟赢了。具体用了什么方法，我离得远没看清，但他确确实实赢了，而且是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
平领导原本平静的眼神里终于闪过一丝波澜，他微微坐直了身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二段星者战胜三段星者？呵呵，有点意思。”他看向江云桀，“你可知道他是谁？来斗武场多久了？”
“他叫沐暃，应该是刚来不久的，之前从未在斗武场见过。”江云桀说道，“这孩子不仅韧性强，潜力更是不可估量。如果能被你们蓝星学院收入门下，再给予足够的修炼资源，假以时日，前途必不可限量。”
蓝星学院，那可是整个东域都闻名的顶尖学府，多少星者挤破头都想进去。能被江云桀如此推崇，可见他对沐暃的评价有多高。
平领导却没有立刻表态，只是淡淡道：“先不急。”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高台，最终落在沐暃身上，尽管隔着遥远的距离，沐暃却莫名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像是被什么盯上了。
“我先观察一下他的潜力，看看是否真如你说的那样。”平领导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毕竟，还是眼见为实的好。”
江云桀笑着点头：“您放心，您就慢慢看。我敢保证，他一定会让您大吃一惊的。”
阳光透过斗武场的顶棚洒下来，在高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沐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贵宾席上那两位大人物的焦点，更不知道，一场关乎他未来的命运，正在悄然拉开序幕。
他只是挺直脊背，目光专注地望着高台中央，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场比赛。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场比赛，将会比以往任何一场都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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