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凉拌的沙芥,腌制的苜蓿,苏淮和秦少海喝了起来。锅里炖着羊肉,这肉是吴家兄弟送来的。
秦少海一边闻着肉香,一边喝着小酒,又感觉到了生活的美好,心情略好,这才收起了嘴里的碎碎念。
“我说苏淮,你家的灶上应该再熏些子野兔野鸡就好了,要是你能搞到野猪,熏点腊肉,那就更美喽。想吃什么随时拿下来就炖,这才是生活。”
“你说的容易,我哪次带回来野味儿,你们几个不都帮着吃个干净。你们真以为山上的野物有那么容易逮?正好吴霞要搞个迎新宴,要搞些肉来。要不然我明天给你一天的假,你去山上转转,我看看你能逮回来什么。”苏淮给了秦少海一个白眼。
“转转就转转,我还就不信了,你能逮着我凭什么就逮不着。”秦少海一脸的不服气。
苏淮为了让秦少海舒心,也只能出此下策,让这孙子去林子里逛逛。吸一下纯天然氧吧里的氧气,人会心情愉悦的。
……
其实苏淮想多了。两个人扯着皮喝着酒,秦少海很快就忘掉了所有的不愉快。
————
第二天一早,秦少海还真就过来和苏淮说了一声,然后一个人拿着把镰刀上了山。
苏淮也只叮嘱他多注意安全,然后继续带着大山、大川弟兄俩干活。
不时又有人来到木工坊,排着号订制着自己需要的物件。
张蕊,作为苏淮的婆姨,她的工作就是负责接待这些村里的乡亲。这些事情一点儿都不需要苏淮分心。
苏淮当着吴家兄弟的面儿,一点也不藏拙。每打一件家什的时候,手上做着,嘴里还仔细给他们讲解着。
为了让他们快速入门儿,一点儿都不计较板材的损耗,苏淮放手交给吴家兄弟去备粗料。
吴永贵今天有空,专门来木工坊转上一趟。看到两个儿子一头大汗地干着活,苏淮则一边干活,一边指点着他们。吴永贵咧着大嘴抽着旱烟,趷蹴在一旁,欣赏着儿子们的劳作,也许还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直到日头偏了西。苏淮撵走吴家兄弟,又到西沟里洗了个澡,仍然不见秦少海回来。苏淮心里有些担心了。
他和张蕊说了一声,然后拿起一根木棍,朝着后山走去。刚绕过自家的窑洞,远远地就看到后山方向来了个人。
苏淮仗着目力好,稍加辨认,就知道那是两手空空的秦少海,于是他停住了脚步。
苏淮坐在地畔上抽着烟,连抽了两根之后,秦少海才走到他身边。
“我说老秦,今天收获如何?是不是逮的东西太多了,自己一个人不好拿,专门回来叫我给你搭把手?”
“去你的吧。也真是的,我溜溜在山里转了一天,连只野鸡毛都没有逮着。”秦少海泄气地一屁股坐在苏淮的身边。
“事非经过不知难呀。老秦,你说你溜了一天的号,我该怎么罚你吧。要不然给你一天的工分,人家吴家兄弟那边不好交待。”
“让我明天跟吴霞他们下地干活去,你看怎么样?”秦少海理亏,说起话来很是老实。
“就明天一天?照我看呀,怎么着也得下三天的地。”
“成,三天就三天。赶紧的,我一天都没吃饭了,可饿死我了。你也真是的,不知道给我准备些干粮带上。”秦少海尽管身上已经没了力气,但他还是努力站起身来。
“走吧,回家喝小米粥去。”
“就只喝粥啊?”
“可不嘛。我和小蕊等了你一天的肉,什么菜都没准备。”
“小米粥也行,不过总得有些小菜吧。昨天吃的那个腌苜蓿还不错,今天多来点儿。”秦少海总能在逆境中找到快乐。
……
————
第二天苏淮起了个大早,装模作样地去了趟后山。不到一个时辰,他又回到了木工坊里带头干活。
吴霞作为知青队长,白天自然要带着知青们去上工。看着头回干农活的四位新知青,笨手笨脚、腰酸腿痛的样子,吴霞想笑。但她没笑出来,因为她想到了自己头回下地干活时的模样,还有些莫名的心酸。
于是吴霞把自己的任务硬安排到了丈夫的头上,然后认真地教着陈青等人如何用农具,如何使巧劲儿。
直到晌午收工,吴霞感觉腰酸腿痛,比自己干了一天的农活还累。
下午又累了半晌,收工的时候,走在最后的吴霞,发现陈青和孙小莉,这两个小丫头在偷偷抹眼泪。
作为过来人的吴霞,自然知道她们这是累了,也想家了。
吴霞没有上前去安慰她们,因为她知道这时候只要一句暖心的话,两个人就会大哭起来。
知青不能有眼泪,因为哭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只能硬撑着迈过这道坎儿,才能真正在这片土地上好好活下去。
————
回家路过苏家,吴霞很自然地迈步就进。
“队长来了,有什么指示?”正挑水回来,往大缸里倒水的苏淮,看到一脸疲惫的吴霞,歪了歪嘴,坏坏一笑。
还好把媳妇从苦难中捞了出来,要不然自己的漂亮媳妇累成这样,自己会心疼的。
“苏淮,你答应的肉呢?”吴霞追问道。
“什么肉?”苏淮装着傻。
得之不难、不知珍惜的道理,苏淮比谁都懂。
“前天你不是说到后山去看看吗?我们等着你的迎新宴呢。”累坏了的吴霞,看到苏淮这副模样,心头有些无名的火。但她还是强压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这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这事你得去问老秦。那孙子前天说他也行,昨天跑到后山里一天,结果鸡毛都没带回来一根儿。”
“你……,我安排你去的,你怎么能让老秦去。”吴霞有些压不住火气了。
听话听音儿,站在苏家门口的孙福兴,一听就知道自己的婆姨要发脾气,他赶紧也进了苏家的场院。
“小霞,苏淮肯定不是有意的。以我的估计,肯定是木工坊里的活多,他一时抽不出空来。”孙福兴打着圆场。
“听听,你听听,到底是搞定吴队长的男人,说出来的话就是有水平。”苏淮有点不领情,还有点小拱火。
“什么搞定,谁搞定,搞定谁。苏淮,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吴霞的嗓门不由地大了起来。
“我说吴大队长,你就算是伪军的大队长,也不能硬往我一个老百姓头上派任务吧。迎新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前天是你提出来的,就算说到大天去,也不能只为难我一个人吧。合着你们大家伙啥都不干,静等着吃白食呗?我咋命这么苦呦,我的老天爷呀,这还让不让人活喽……”
说到最后,苏淮学着村妇,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假哭起来。
看着苏淮这副撒泼的样,吴霞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乐了出来。
“行了行了,别叫苦了。谁叫你比我们都有本事呢。苏淮,咱们说认真的,新来的两个小丫头累哭了,估计也想家了。咱们这些当哥哥姐姐的,还是得做点什么。”
笑声一出,心情自然就不太坏了,吴霞说话的声音柔了很多。
“行了,不逗你了。昨天老秦坏了事儿,我今天一早就去山里下套子去了。明后天准有好消息,我有这个预感。”苏淮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拍着屁股后的尘土,一边安慰着吴霞。
“这还差不多。到时候咱们都回知青院。”
……
第二天,吴霞又耐住性子等了一天,结果什么好消息都没有。第三天晌午,吴霞趁着下工,又跑到苏家来找苏淮。结果她只看到了正在吃饭的张蕊。
“小张,你们家男人呢?”
“队长,还没吃吧,赶紧坐下来,我给你盛饭去。”张蕊笑着打个招呼,就赶紧起身去盛饭。
“不了,我回家再做。再说了,我跟我们家老孙饭量大,估计你做的饭不够。”
“够的。苏淮提前嘱咐我多做饭,说你中午一准儿过来。结果还真让他说着了。赶紧去把你们家老孙叫过来吧。饭多菜也多,保准你们能吃饱。”
“啥?苏淮说我中午会来?”
“可不嘛。他说昨天晚上没给你信儿,以你的脾气,今天中午肯定得风风火火地往我们家跑。安心坐下来吃饭,苏淮进山了,晚上肯定有好消息。”张蕊话还没说完,饭碗已经递到了吴霞的手里。
吴霞看了看手里的二米饭,不由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好久没有吃到大米了。她又站起身看了看苏家的大锅,果真有好多的饭。于是她不再惺惺作态,转身出门去叫孙福兴。
————
吴霞等人的饭还没有吃完,苏淮已经扛着所谓的猎物回到了家。
天热敞着门,所以苏淮一进院门,就被吴霞等人看到了,他们赶紧起身迎出来。孙福兴更是急忙上手,帮着苏淮把猎物放下。
“苏淮,你也太厉害了吧。”吴霞拎着两只野鸡,看着一只野鹿,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兄弟,你这一道怎么扛回来的呦。你真该叫上我跟你一起去。”孙福兴看着四只野兔,还有一只野猪后腿,很是心疼一路扛回来的苏淮。
“苏淮,这野猪怎么只有一条后腿了?”张蕊一边收拾着猎物,一边询问道。
“嗐,我也不想呀。到底还是我去晚了,被狼啃掉了一大半儿。狼咬过的我不敢留,切切弄弄的,可不就只剩一条腿了么。队长,这次不能算我有本事,只能说是运气好到家了。可能也是老天爷也在可怜咱们吧。”苏淮从绳上拿过来自己的毛巾,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圆着谎。
回来的路上,苏淮就想到了,自己一时贪心,拿出来的猎物太多。得用谎言圆过去,要不然会让别人跟着起贪心的。
“我还能不明白。平常我们去寻些吃食,顶了天也就搞只兔子。总听别人说后山里有野猪、野羊、野鹿的,可我们总也没见过。对了,上次老孙带着我去后山,远远地看见过鹿,可惜我一不小心叫了一声,转眼鹿就没影了。苏淮,不管怎么说,还是你的本事大。”吴霞很是相信苏淮说的话。
“运气,这都是运气。昨天进山随便下了几个套,结果搞了这么一大堆。再说了,你们老孙带你进山,那是奔着打猎去的?”
“饿了吧,赶紧吃饭。”到底是夫妻,张蕊一边帮着苏淮拍打着尘土,一边柔声说道。
……
苏淮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队长,你可得好好想想办法,这些肉怎么弄到知青院还不被村里人发现。一但有人说闲话,就得上交公家一多半儿。”
吴霞这才收拾起喜悦,思量着种种。直到午饭吃完,她才缓缓地征询着众人意见。
“要不然就别拿回知青院了。咱们就在这后边聚聚吧。你的木工坊足够大。咱们三家的锅也比知青院里多。”
苏淮三人听了这话,想了想,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吴霞这意思要吃独食,不想让村里人知道。
“行吧,不过吴家两兄弟是瞒不过去的。下午我让他们在窑里帮着剥皮,晚上走的时候,送他们点肉也就是喽。”苏淮补充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看行,就这么定了。对了苏淮,猪腿你就留着吧。其实一头鹿就已经够大家伙吃的了。”
“得,那我就不客气了。老秦前儿个还说让我做点熏肉什么的。”苏淮自然不会客气。
……
晚间,十九个知青,齐聚在木工坊。
木工坊的场院中间,架起了一团篝火,篝火上烤着大半只野鹿。篝火旁,还摆着苏淮做的叫花鸡,炖野兔。
知青们围成一个大圈圈,说着笑着,闹着跳着,吃着喝着,这就是一场狂欢。
常年见不到多少荤腥的人,见到了成堆的肉,怎么能不欣喜。就连一向事多的林卫红,此刻也闭上了她那张臭嘴,自顾狂吃起来,根本就没功夫再提她的口号、宝书之类的。
至于新来的四位知青,那情形自不必细说。经过吴霞解说过后,他们对苏淮连连道谢。然后一边吃着,一边赞着大厨的好手艺。
此次肉多,男生们没有了多少顾虑,纷纷拿出压箱底的好货,相互敬着酒,大碗喝着、大口吃着。颇有些梁山泊的意思。
……
————
知青们不知道,苏淮也没注意。其实村后出村的路边,坐着两个老汉,他们一边抽着烟袋,一边拉着闲传,还不时抻头朝着木工坊张望。
“大哥,你说苏淮这娃咋就这厉害,一下子搞来这么多肉。”
“他不是分给你一条鹿腿了么,咋,你还眼馋,想再多拿点。”
“不能够,俄不是这意思。苏淮娃真让人看不透。”
“永贵,有些事情莫要打听,打听多了就是病。娃有本事,又是个大方的人,咱就别想这多咧。新来的几个娃娃不容易,昨天夜黑,俄看到有人躲在沟畔畔哭鼻子抹眼泪嘞。”吴永江劝着自己的兄弟。
“大哥,你又是怕娃想不开?”
“嗯。都还是娃娃,从城里冷不丁跑咱这达,吃风喝沙的,扛不住呦。”
“大哥,你说城里的娃咋就这么会闹咧。样式真是多,还燃了个大火堆堆。”吴永贵看着窜得老高的火苗,悠悠地说道。
“后生娃娃不就是这样。咱们小的时候,在后山少惹麻达了?你不是还差点把后山点着喽。”
“嗨,那时候可真好……”吴永贵想起从前,感叹着。
“好个屁。那时候你能吃饱?”吴永江一点情趣都没有,骂了兄弟一句。
吴永贵和吴永江,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聊着。直到夜黑透,木工坊里有人举着手电筒朝着这边来,他们才拍拍屁股,起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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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又过了几日,已经到了伏天。尽管黄土高原上的夏很短,夜还凉,但伏天晌午的日头还是晒人。
所以苏淮改了一下做工的时间,太阳一出山,木工坊就忙活。太阳最毒的时候,都回家休息。太阳略偏西,大家再开工,一直做到太阳落山头。
村里人很快也就适应了苏淮的时间表,再上门来,要不一大早,要不就是日头偏西山。
这天一大早,新任大队长孙玉峰的弟弟孙玉河,来到木工坊。苏淮看在孙玉峰的面子上,亲自接待了他。
两个人正聊着家具的式样,就见吴永贵带着一男一女走进了院子。
“支书来咧。”孙玉河见到吴永贵,赶紧起身打招呼。
“玉河,你这是要打家什?”
“俄要打个炕桌还有一个橱柜。小蓉回来咧。”孙玉河冲着吴永贵身后的女子打着招呼。
“玉河叔,俄回来咧。这不是听说俄哥哥跟着人家学手艺,俄过来看看。”女子对孙玉河很有礼貌。
孙玉河很有眼力见,他自己明白这里面不简单,赶紧说道:“苏知青,俄的东西不急,你先跟支书拉话。”
孙玉河抬腿就走,自己再待下去就不合适了,得给人家聊私话的空间。
毕竟自己的大哥孙玉峰,能当上这个大队长,这里面全是吴永贵的人情。要不然这个大队长能轮到姓孙的人家头上。
苏淮稍微送了一下孙玉河,嘴里说道:“玉河叔,你的炕桌和橱柜,十天后来拿吧。”
“俄谢谢苏知青咧。你们拉着,俄先走咧。”
苏淮等孙玉河走出院门,他这才回来和吴永贵打招呼。
“永贵叔,你这是?”
“苏淮娃,这是俄家大女子和女婿。他们也想打几样东西嘞。”吴永贵见没有了外人,说起话来也不藏着掖着。
“莫麻达。”苏淮一口应了下来。
前世里听说过,吴支书的大女儿吴小蓉嫁了户好人家,且人家还托关系,把吴小蓉安排进了县城去工作。
但是插队的那几年里,苏淮还真就没见过吴小蓉这个人。听说夫妻二人都挺忙的,平常没时间回家来看看。
就算夫妻二人逢年过节回村看望长辈,也是送完礼物,略坐上一坐,然后赶紧往城里赶。
苏淮这些知青,又不天天蹲守在村口,哪里有机会见到人家。
苏淮这一世算是见到了,不由地细打量了一番。
这个叫吴小蓉的,长得还真不赖,细眉杏眼,高挑的身材,典型的陕北美女。
再看吴小蓉的爱人,整一个许灵均。浓眉大眼、口阔脸正。
苏淮心里暗赞,好一对狗男女。呸,不对,好一对小夫妻呀。
这个吴小蓉的丈夫冯通,办起事来则一点儿都不像许灵均,他是个很会来事的那种人。还没有说上两句话,赶紧递烟点火。
苏淮也不假客套,接过来烟就放在嘴上,然后就着冯通的手里,点上了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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