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公室厚重的木门无声地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程砚靠回宽大的椅背,指尖习惯性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清醒。窗外,城市的灯火已如星河般璀璨。
他拿起内线电话,又放下。最终,还是起身,决定亲自去一趟。
陈默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明亮的灯光。程砚推门进去,看到自家特助正埋首在一堆文件里,眉头紧锁,平日里总是挂着的职业化假笑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肃杀的专注。他手指间夹着一支笔,正快速地在一份摊开的合同上圈画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急促的沙沙声。
程砚刚想开口发出晚餐邀请的话,在看清陈默这副模样时顿住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这不是普通的加班烦躁,而是一种……发现了猎物的专注和凝重。
“怎么了?”程砚走过去,声音不高,却带着惯常的沉稳。
陈默闻声猛地抬起头,看到是老板,紧绷的神色并未放松,反而将手中的合同直接推到了程砚面前,语气带着压抑的冷意和一丝后怕:
“老板,您看看这个。”
程砚接过合同,目光扫过封面——一份关于集团核心原材料供应的补充协议。甲方是程氏,乙方是一个名叫“宏鑫贸易”的公司。他快速翻阅,合同条款看似严谨规范,符合流程。但陈默用红笔圈出的几个地方,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表面上看,是张鹏按照常规流程提交的,与之前合作的宏鑫续签的补充协议,金额不大,权限也在他总监范围内,似乎没什么问题。”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解剖般的冷静,“但是,您看这里——”
他的指尖精准地点在红圈处:“关于‘特殊规格品’的定义,被他们用极其模糊的行业术语扩大了外延,几乎涵盖了我们现在主力产品线所需的所有关键型号。再看这里——”他又指向另一处,“‘基准价格随行就市调整’的条款,看似合理,但后面加了个极其不起眼的补充条款:‘当市场价格波动超过基准价±15%时,以供应商(宏鑫)提供的实时成本核算为准’。这意味着什么?”
陈默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锋,看向程砚:“这意味着,他们可以随时以‘成本大幅上升’为由,单方面要求我们接受远超市场行情的涨价!而且这个‘实时成本核算’,解释权完全在宏鑫手里!还有这里——”他指向付款条款,“预付款比例从30%提到了50%,并且锁死了我们的付款周期,一旦他们延迟交货或者以次充好,我们连反制的手段都极其有限!”
他深吸一口气,下了结论:“这份合同,只要签了字盖了章,宏鑫就相当于在我们脖子上套了根绳子,随时可以勒紧!保守估计,未来一年,光这一项,就能让我们至少损失这个数。”陈默比了个“八”的手势,眼神凝重,“八位数起步。而且,会严重拖累我们的新品上市节奏和成本控制。”
程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潭,越来越冷。他修长的手指在“宏鑫贸易”的名字上缓缓划过。
“宏鑫贸易……”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这名字……有点眼熟?”
陈默立刻接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老板好记性。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叫周宏。周宏……是程昊、程旭他们两兄弟的亲舅舅。公司规模嘛……不大不小,但胃口和野心,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小。”
“呵……”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冰碴子的冷笑,从程砚喉间溢出。他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褪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意和……一丝了然的嘲讽。
原来如此。
程昊母子,或者说,程家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在股份上暂时找不到突破口,就想从供应链这种看似不起眼、实则能卡住集团命脉的地方下手了?用自家亲戚开的小公司,埋下这种阴毒的陷阱合同,妄图神不知鬼不觉地放程氏的血?打的好算盘!
程砚将那份合同合上,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他抬眼看向陈默,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这份‘礼物’,收好。”
“明天,”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找个合适的时机,带着它,去‘拜访’一下我那敬爱的苏姨。”
陈默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老板的意图——打草惊蛇,敲山震虎!他立刻挺直背脊,沉声道:“明白!老板!我会‘好好’跟她聊聊这份合同的‘精妙之处’。”
正事吩咐完,办公室里紧绷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丝。程砚看着陈默脸上依旧残留的疲惫和刚才高度集中带来的紧绷感,想起自己原本的打算。
他抬手,随意地松了松领带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随意,甚至带上了一点难得的“人情味”:
“走吧,忙了一天,请你吃饭。地方你挑,犒劳一下我们火眼金睛的陈特助。”
陈默闻言,眉毛瞬间高高挑起,脸上那点刚凝聚起来的“杀气”瞬间被一种“我就知道”的警惕和“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审视取代。他狐疑地看着自家老板,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不信任:
“糖衣炮弹?”
程砚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反而被逗乐了。他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姿态闲适地靠在办公桌边缘,微微歪头,带着点挑衅的笑意反问:
“怎么?不敢接?”
陈默很想硬气地回一句“不吃!气饱了!”,然而,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
“咕噜噜……”
一阵极其响亮、极其不合时宜的肠鸣声,从他空荡荡的胃部清晰地传了出来,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默:“………………”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从警惕到错愕,再到一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窘迫!该死的!这破肚子也太不争气了!
程砚显然也听到了,他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充满了戏谑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陈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内心的小人疯狂捶打着自己不争气的胃!最终,在生理需求(以及老板那该死的、洞察一切的笑意)面前,他那点可怜的气节再次碎成了渣渣。
他认命地、极其缓慢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程砚,努力挤出一个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极其标准、极其灿烂、却又假得不能再假的八颗牙职业微笑。声音也努力拔高,带着一种“我超开心”的浮夸感:
“老板盛情难却!那……小的就却之不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文件,动作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麻利,“地方我挑?那……就楼下新开的那家日料吧!听说他们的蓝鳍金枪鱼大腹不错!”
说完,他抬起头,对着程砚,笑容“灿烂”地补充了一句,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又让老板破费了!”
程砚看着他这副明明气得要死、却又不得不向美食(以及老板的淫威)低头的憋屈样子,心情莫名地更好了。他低笑一声,率先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吧,破费就破费,总不能让我们的功臣饿着肚子加班。”
陈默跟在他身后,看着老板挺拔(欠揍)的背影,内心的小人一边流着宽面条泪,一边疯狂咆哮:
“程砚!你个魔鬼!这顿饭吃得下去才怪!老子迟早要被你气出胃溃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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