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的气息，是引路的灯塔。
晓月桐循着这缕人间烟火，在林海中撞开气浪，疯狂突进。
两侧的树影被他惊人的速度拉扯成模糊的绿线。
脚下的大地随着他每一次踏足，都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留下一个浅坑。
近了。
空气中，炊烟的味道里，混入了别的气息。
发酵的酱料，牲畜的粪便，还有一丝……新鲜的血腥。
晓月桐的身形骤停。
那血腥味里，夹杂着一丝独属于鬼的，令人作呕的腐臭。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穿过最后一排密林，一个坐落在山坳中的小村庄赫然在目。
十几间木屋，死气沉沉。
村口，几个村民倒在血泊里，生死不明。
一个瘦削的背影，正拖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脚踝，慢悠悠地走向树林。
它的姿势扭曲，肩膀一高一低，脖颈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拧着。
是鬼。
女人的手指在泥地上抓挠，划出绝望的血痕。
“救……命……”
声音细若蚊蚋，却字字泣血。
木屋的门窗之后，一双双眼睛在颤抖，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恐惧，如同瘟疫，扼住了整个村庄的喉咙。
一瞬间，晓月桐的金色瞳孔被怒火烧成了赤金。
他没有半分迟疑。
整个人从林中爆射而出，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残影。
那只鬼似乎察觉到了威胁，猛然回头。
它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快到无法理解的影子。
下一瞬，它的视野天旋地转。
“砰！”
晓月桐那只汇聚了无尽怒火与力量的拳头，精准无比地轰在了鬼的侧颈。
没有刀，没有呼吸法。
只有最纯粹、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暴力。
鬼的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脖颈向内塌陷出一个恐怖的凹坑。
它庞大的身躯像个被砸飞的麻袋，横着撞断一棵小树，翻滚在地。
被拖拽的女人得救了，瘫软在地，用尽全身力气抬头，只看到一个形同野兽的银发少年。
躲在屋里的村民，也透过门缝，看到了这颠覆认知的一幕。
那只鬼挣扎着爬起，脖子上的伤口疯狂蠕动，试图复原。
它猩红的眼珠死死锁住晓月桐，里面全是怨毒与惊骇。
这个人类，没有佩戴日轮刀，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物般的力量？
“你……是什么东西？”鬼嘶声问道。
晓月桐没有回答。
他一步一步，朝着鬼走去。
每一步落下，地面的尘土都随之震颤。
他的眼神，冷得像是永冬的冰川，那股在林中死斗时诞生的，属于修罗的狠戾，再次爬满了他年轻的脸庞。
救人。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
他不再是单纯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战。
眼前的地狱绘图，将他脑中关于未来的悲剧预言，狠狠砸进了现实。
他要保护的，就是这些在鬼的獠牙下，连哭喊都无力的，活生生的人。
“要你命的人。”
晓月桐的声音，低沉，沙哑，不带一丝情感。
鬼被他身上那股纯粹到极致的杀意震慑，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它随即发出一声尖啸给自己壮胆，利爪弹出，疯狂扑来。
破风声尖锐刺耳。
晓月桐不闪不避。
他只是简单地抬起右手，在利爪及身的瞬间，后发先至，精准地攥住了鬼挥来的手腕。
“咔嚓！”
腕骨被他硬生生捏成了齑粉。
鬼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嚎，想抽回手，却发现对方的手掌如同一只烧红的铁钳，纹丝不动。
晓月桐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他攥住鬼的断臂，腰身发力，抡起它庞大的身体，对着地面，狠狠砸下！
“轰！”
大地一震，鬼的脊骨被砸得反向拱起，口中喷出大股腥臭的黑血。
没有结束。
晓月桐面无表情地提起它，再次砸下。
“轰！”
“轰！”
“轰！”
他抓着一只鬼，像是在摔打一条肮脏的破布。
村口的土地，被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浅坑，碎石与黑血四溅。
门缝后的村民们，早已被这超乎想象的，原始又恐怖的画面吓到失声。
这真的是人能拥有的力量吗？
太阳，升起来了。
晨光驱散薄雾，照射在鬼那具残破不堪的身体上。
它开始崩溃，化作飞灰。
晓月桐松开手，任由那截断臂在阳光中彻底消散。
他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气息带着滚烫的白雾。
他缓缓转身，看向那些从门后探出头来的，惊恐中混杂着敬畏的村民。
他再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毫发无伤，却能轻易毁灭生命的拳头。
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自己力量的意义。
它不是用来逃避宿命的船票。
它是用来镇压这个时代所有悲剧的，最强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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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死寂，被一声怯懦的呼唤打破。
“那……那个……感谢您……救了我们全村……”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村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村民们陆续跟在他身后，看向晓月桐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
有感激，有敬畏，但更多的，是对那份非人力量的恐惧。
晓月桐眼中的杀意缓缓褪去，恢复了沉静。
他看着这些质朴的村民，看着那个被救下的女人在家人的搀扶下，对他跪下，重重磕头。
心中的暴戾，被一股温热的暖流所取代。
他身上衣衫褴褛，满是污垢血迹，一头银发乱如鸟窝。
但村民们都能看清，他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孩子，您……是鬼杀队的剑士大人吗？”老村长小心翼翼地问。
晓月桐摇了摇头。
“我不是。”
这回答让村民们更加困惑。
不是鬼杀队，却能徒手杀鬼？
“我只是个路过的修行者。”
晓月桐不想过多解释。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老人家，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恩人您尽管问！”老村长激动地说道。
晓月桐深吸一口气，金色的瞳孔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请问这附近，是否有一位双目失明，身材异常高大，总是流着泪、挂着佛珠的和尚？”
老村长浑身剧震，脸上的表情瞬间化为极致的敬畏。
“您……您要找的是悲鸣屿大人？”
晓月桐的心脏猛地一跳。
找到了！
他强压下激动：“是的，我受故人所托，必须找到他。”
“悲鸣屿大人就住在那座山上。”老村长抬起枯瘦的手，指向村后那座云雾缭绕的最高峰。
“不过，那座山很危险，悲鸣屿大人也不轻易见外人……”
老村长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银发少年，已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
话音未落。
晓月桐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疾风，朝着那座山峰的方向，狂奔而去。
只留下满村错愕的村民，和地上那个被拳头砸出来的，深不见底的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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