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垣的冬日,阳光像被冻过似的,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来,落在砺锋苑的雪地上,只映出一片冷白的光。沈未央从化工厂筹建处回来时,棉靴上沾着雪,融化后在青砖上留下点点湿痕。他刚推开书房门,春桃就捧着个铁盒迎上来,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少夫人!前线加急送来的,秦副官说里面有督军的信!”
沈未央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接过铁盒,触手冰凉,像是还带着北疆的寒气,指腹摩挲着盒盖的锁扣,竟有些不敢立刻打开 —— 这是霍聿枭北上后,第一次给他写私人信件,之前的战报都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挥退春桃,独自坐在书桌前,指尖捏着锁扣转了半圈,“咔嗒” 一声轻响,盒盖弹开。里面除了几份标注 “机密” 的战报,还有一封用牛皮纸封着的信,火漆印是霍家的虎头纹,边角被风刮得有些毛糙,显然是一路快马送来的。
沈未央拆开火漆,展开信纸。霍聿枭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凌厉,笔锋带着军人的果决,力透纸背,仿佛能透过墨迹,看到他在灯下挥笔的模样。信的前半部分,全是关于战事的:“‘鼬鼠’小队夜袭俄军弹药库,毁其半月储备;改良手榴弹在近战中威力显着,士兵反馈‘破片够劲,能镇住毛子’;压缩干粮耐储存,奔袭三日无需额外补给……”
字里行间全是冷静与自信,没有半句废话,却在结尾提了句:“后勤稳固,将士无后顾之忧,此皆汝之功。”
看到这里,沈未央唇角微微弯起,一种被认可、被需要的暖流涌上心头。他知道,霍聿枭从不轻易夸人,能让他写下这样的评语,已是极高的赞誉。
然而,信纸翻过一页,笔锋却悄然转变。那些属于统帅的杀伐决断渐渐隐去,流露出一种沈未央从未在字面上见过的、近乎笨拙的关切。
“北地苦寒,昨夜查哨,呵气成冰,睫毛都结了霜。汝素畏寒,奉垣冬日虽不及此,亦需添衣,勿因实验忘了时辰,废寝忘食。”
“听闻化工厂已动工,此事利民,然不可事事亲力亲为,累垮了自己,比误了工期更甚。”
“父亲来信,言汝统筹后勤井井有条,赞你‘有大才,霍家得之幸’。我亦…… 与有荣焉。”
没有 “想你”“念你”,只有琐碎的叮嘱,连 “与有荣焉” 都写得格外克制,像是怕流露太多情绪会失了统帅的体面。可沈未央却看着这些字句,指尖渐渐发暖 —— 他能想象,霍聿枭在冰天雪地里巡查完阵地,回到临时帐篷,就着跳动的篝火,一边想着战事,一边笨拙地组织语言,写下这些看似平常的关心,或许还会因为 “添衣” 这样的话太直白,而停顿许久。
他握着信纸,走到窗前。窗外的雪还没化,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冰棱,可他心里却像揣了个暖炉,连呼吸都变得温热。他想起两人刚成婚时的疏离,想起兵工厂里他指导工匠改良火药,霍聿枭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的模样,想起誓师大会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想起那句无声的 “等你”……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早已不是那个只想在乱世求存的过客,他的根,已经和霍聿枭、和这片土地,紧紧缠在了一起。
沈未央回到书桌前,铺开信纸,研好墨。笔尖悬在纸上,他却有些迟疑 —— 该写些什么?像霍聿枭那样汇报工作?还是…… ?
他深吸一口气,先落笔写公事:“化工厂皂基试验已成功,下一步将调试香料配比,力求肥皂去污力强且不伤手;压缩干粮已添加麦芽粉,口感稍佳,热量亦有提升;针对俄军可能使用的氯气,已设计简易防毒口罩,用活性炭与碱液浸泡纱布,近日可试制样品……”
写罢这些,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团。他抬头看了眼窗外的雪,又低头看向信纸,终于还是添上了一段:
“督军钧鉴:
奉天近日亦降小雪,然不及北疆酷寒万一。实验室有暖炉,无碍。 知前线一切安好,心下稍安。 随信附上新调试的安神香料少许,于疲惫时焚之,或可助眠。 另,那把佩刀,我很喜欢。锋刃如雪,恰似……” 写到这里,他笔尖再次顿住,脸上有些发烫。恰似什么?恰似你?这话太直白,他写不出口。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添上了两个含蓄的字: “……恰似北疆的月光。”
未央”
没有落款日期。一切尽在不言中。
“恰似北疆的月光”—— 这句话写得极轻,笔尖划过纸面时,他的耳根悄悄红了。他原本想写 “恰似你”,却终究觉得太直白,只能借月光来含蓄表达 —— 霍聿枭在北疆浴血,他在奉天守后方,共沐一片月光,也是一种牵连。
他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又取出一个绣着暗纹的锦囊,里面装着他亲手调配的香料,指尖捏着锦囊,仿佛能想象到霍聿枭在帐篷里焚香的模样。他把信和锦囊放进那个铁盒,重新锁好,走到门口唤来秦穆。
“少夫人。” 秦穆快步上前,身姿挺拔。
沈未央将铁盒递给他,语气尽量平静,却还是忍不住叮嘱:“用最快的方式,务必亲手交到督军手上,别让旁人经手。”
秦穆接过铁盒,见他耳根泛红,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不多问,只是立正敬礼:“是!
看着秦穆骑马离去的背影,沈未央又回到窗前。阳光似乎比刚才暖了些,雪地上的光斑晃得人眼晕。他想象着霍聿枭打开铁盒的场景 —— 看到信时或许会愣一下,看到锦囊时可能会挑眉,读到 “北疆的月光” 时,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嘴角偷偷上扬?
三日后,北疆的临时帐篷里,霍聿枭刚结束军事会议,就看到秦穆捧着个铁盒走进来:“督军,沈先生托人送来的,说是加急。”
霍聿枭的动作顿了顿,接过铁盒,指尖触到冰凉的锁扣。他打开盒子,看到那封牛皮纸信时,黑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连身后的参谋都看出他的异样,识趣地退了出去。
帐篷里只剩下篝火跳动的 “噼啪” 声。霍聿枭展开信纸,沈未央的字迹清隽,不像他的字那样凌厉,却透着一股沉稳。他先看公事部分,看到 “防毒口罩试制”“干粮改良” 时,眼底满是赞许 —— 沈未央总能想在他前面,把后方的事打理得妥妥帖帖。
当看到 “随信附安神香料少许” 时,他拿起那个锦囊,打开闻了闻,淡淡的薰衣草香混着柏子仁的醇厚,瞬间驱散了帐篷里的硝烟味。再往下读,看到 “锋刃如雪,恰似北疆的月光” 时,他的手指顿住了,黑眸里的锐利渐渐褪去,染上一层温柔的笑意 —— 这个沈未央,倒是比他会说话,用月光来比佩刀,还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
他把信纸按在胸口,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沈未央在奉天的模样 —— 或许是在实验室里调试设备,或许是在化工厂查看皂基,或许是站在窗前,和他看着同一片月光。
烽火连天,关山万里,一封薄薄的书信,却成了两人之间最暖的牵连。霍聿枭在北疆浴血,沈未央在奉天筑后方,他们没有缠绵的情话,只有公事公办里的牵挂,只有含蓄字句里的在意。
但有些情感,已如同种子,在冰原之下悄然萌发,只待春风一度,便可破土而出,葳蕤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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