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将……凌昊……”
这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清羽空旷死寂的心湖中炸开，掀起滔天巨浪。她踉跄着后退，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到令人心悸的男人。那双深邃的银眸，不再有她熟悉的、哪怕隐藏极深的关切与温度，只剩下俯瞰尘寰的威严与疏离。周身那股浩瀚如星海、古老如洪荒的气息，更是将她推开到遥不可及的距离。
母亲刚刚为了救她，可能已魂飞魄散……而现在，这个一路与她生死与共、让她悄然放下心防、甚至生出几分依赖的男人，却告诉她，他来自九天之上，所谓守护，不过是一场冰冷的任务？
巨大的悲痛、被欺瞒的愤怒、以及世界崩塌般的无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她紧紧攥着怀中那枚尚存母亲一丝气息的混沌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泪水却仿佛在刚才那一刻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刺痛。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质问，“相遇是假的，同行是假的，那些……那些挡在我前面的瞬间，也都是你职责所在的计算吗？”
凌昊（神将）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痛楚，那睥睨天地的威严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看着她苍白如纸、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脸庞，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要解释，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使命是真，但那些并肩作战的瞬间，那些不经意流露的关切，早已超出了任务的范畴，只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甚至无法对自己坦诚。
“我的使命，是守护你，阻止邪瞳复苏。”他最终只能重复着冰冷的事实，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艰涩，“苏晴前辈她……并非完全消散。邪瞳之力暴走时，我感应到她的核心神魂被一股力量护住，卷入了空间乱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清羽猛地抬头，死寂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光，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在哪里？我娘在哪里？！”
“空间乱流的去向，难以追踪。”凌昊摇头，银眸中倒映着清羽瞬间黯淡下去的绝望，心中莫名一紧，补充道，“但寂灭邪瞳的核心并未完全毁灭，只是暂时被击散。苏晴前辈的神魂若未被彻底吞噬，最可能被邪瞳本源之力吸附，隐匿在九天之巅的某处核心节点，等待复苏的契机。蚀魂宗的目标，也必然是那里。”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点璀璨的银光凝聚，化作一幅微缩的星图，其中一点暗红色的光斑正在某处缓缓脉动。“这是邪瞳本源残留的感应。我们必须在其彻底恢复、或落入蚀魂宗之手前，找到它。那里……也可能有苏晴前辈的线索。”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真实存在。清羽死死地盯着那星图中的暗红光斑，仿佛要将它刻入灵魂。母亲可能还“活着”，哪怕希望渺茫，也成了支撑她不再崩溃的唯一支柱。而想要找到母亲，就必须面对更强大的敌人，更未知的危险，并且……必须依靠眼前这个身份已然天翻地覆的“同伴”。
内心的滔天巨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刺骨痛楚的清醒。她缓缓站直身体，抹去脸上并不存在的泪痕，目光从凌昊身上移开，望向那片残破的祭坛和恢复平静却暗流涌动的星陨湖。
悲痛没有被化解，只是被强行压下。信任已然破裂，但目标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蕴含着精纯灵气的空气，感受着太阴之力在经脉中缓慢流淌，阴阳混沌石在掌心传来温润而坚定的力量。母亲留下的传承，她一路走来的成长，不是为了在此刻倒下。
“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颤抖，带着一种经历极致痛苦后淬炼出的平静与决绝。她没有再看凌昊，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个临时的盟友。
凌昊看着她挺直的、却显得异常单薄的背影，银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收起星图，沉声道：“邪瞳本源隐匿之处，必是九天之巅法则最混乱、能量最核心之地。根据星图指引和此地残留的波动判断，应在‘法则漩涡’附近。那里是上古神域破碎时形成的绝地，空间风暴肆虐，法则碎片纵横，极其危险。”
“带路。”清羽言简意赅，将混沌石紧紧握在手中，开始默默调息，恢复之前几乎耗尽的灵力。她需要力量，无比需要。不是为了原谅或理解，只是为了找到母亲，完成母亲未竟之事，粉碎蚀魂宗的阴谋。
凌昊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他转身，银眸望向星陨湖深处某个方向，周身神光微闪，率先化作一道流光掠去。清羽毫不犹豫，运转步法，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破碎的宫殿遗迹和扭曲的能量乱流之间。沉默如同厚重的壁垒，横亘在他们之间。往日的默契荡然无存，只剩下目标一致下的冰冷合作。
清羽的心，如同这九天之巅的废墟，布满裂痕，一片荒凉。但在那荒凉之下，一颗名为“寻找”和“复仇”的种子，已然扎根，并开始汲取着痛苦与绝望作为养料，顽强地生长。
破碎之后，是彻底的重铸。只是这一次，她将独自握紧手中的剑，走向那条未知的、注定布满荆棘的道路。而神将凌昊，是敌是友，是真是假，都已不再是她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找到母亲，阻止邪神，才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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