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时节的李庄,细密的雨丝如银线般斜斜地织入大地,将田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诗意里。村头老槐树的嫩叶经过春雨的洗礼,绿得发亮,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积蓄的雨珠一颗颗抖落,滴答滴答地打在青石板上。
试验田里,玉米苗已窜至齐腰高,宽大的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在雨雾中泛着油亮的光泽。君陌离披着蓑衣蹲在地垄间,指尖轻轻拨开一株玉米的叶子,查看根部的生长情况。雨滴顺着斗笠边缘滑落,在他古铜色的脸庞上划出一道道水痕。
\"君同志!\"王大柱披着塑料布匆匆跑来,裤脚溅满了泥点,\"县里技术员来了,在村公所等着哩!说是要看看咱们的试验田!\"
君陌离直起腰,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我这就去。王大叔,记得叫上几个种试验田的乡亲,一块儿过去。\"
祠堂里,凤紫鸾正忙着整理农户们送来的土壤样本。她将不同颜色的标签贴在贴着标签的玻璃瓶上,动作娴熟而细致。
\"凤医生,\"小满光着脚丫跑进来,怀里抱着他的小石板,上面画满了雨中的玉米苗,\"娘,我和小伙伴们去给试验田排水了!君叔叔说,雨水多了玉米会生病!\"
凤紫鸾放下手中的试管,蹲下身替儿子擦了擦脸上的泥水:\"小满真懂事。不过下雨天在外面跑,别着凉了。\"
\"我不冷!\"小满晃了晃脑袋,水珠四溅,\"我和小柱子他们一起挖排水沟呢!君叔叔教我们的,雨水多了要挖沟沟!\"
凤紫鸾忍不住笑了,从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儿子的脸:\"好,我们小满是能干的好孩子。去灶屋喝碗姜汤,别感冒了。\"
村公所里,县里来的技术员李工正仔细翻阅君陌离整理的试验田记录。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台灯的光芒。
\"君同志,\"李工指着表格上的数据,\"你们这个玉米品种,经过科学管理,亩产预计能比传统种植高出多少?\"
君陌离接过话头:\"根据目前的生长情况,保守估计能增产三成左右。关键是土壤改良和合理轮作,让土地休养生息。\"
\"了不起啊!\"李工合上笔记本,感慨道,\"我们跑了周边好几个县,像你们这样踏实做试验的不多。特别是这种发动群众参与的方式,很有推广价值。\"
这时,王大柱带着几个农户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自家地里摘的新鲜蔬菜。\"李工,这是我们自家种的,不值钱,您尝尝鲜!\"
李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是来学习的。你们李庄的做法很实在,不搞花架子。\"
雨声渐歇,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村公所的窗棂上。君陌离送走李工后,回到祠堂找到凤紫鸾。
\"县里决定,\"他兴奋地说,\"要在全县推广咱们的科学种田经验。下个月召开现场会,让咱们准备准备。\"
凤紫鸾正在给小满缝补书包,闻言抬起头:\"现场会?那得有多少人来看?\"
\"全县各村的代表,还有县里的领导。\"君陌离掰着手指头数,\"听说连地区农业局的领导都可能来。\"
\"那可得好好准备。\"凤紫鸾放下针线,若有所思地说,\"不光要把试验田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还得让来参观的乡亲们真正学到东西。\"
\"对!\"君陌离一拍大腿,\"我正想跟你说这事。我打算把试验田分成几个区域,每个区域展示不同的种植技术。\"
第二天清晨,雨后的天空格外湛蓝,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君陌离、凤紫鸾带着几个后生,早早来到试验田,开始布置现场会的参观路线。
\"这边是合理密植示范区,\"君陌离指着一块玉米地,\"每垄留三株,株距四十厘米,行距六十厘米。\"
\"那边是间作套种区,\"凤紫鸾接过话头,指向另一块田,\"玉米和大豆间作,能互相促进生长。\"
小满跟在父母身后,怀里抱着他心爱的小石板,上面画满了各种示意图。\"娘,我画了参观路线图!\"他献宝似的展开石板,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田垄和箭头。
凤紫鸾忍俊不禁,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我们小满真能干!走,带大伙儿去看看排水沟。\"
几条新挖的排水沟蜿蜒在田间,将多余的雨水引向田边的小溪。几个后生正在检查沟渠是否通畅。
\"君同志,\"王大柱蹲在沟边,用树枝试探着水深,\"这沟挖得够深,雨水肯定排得快!\"
\"还得再检查几遍,\"君陌离叮嘱道,\"现场会那天要是下大雨,可别耽误了参观。\"
祠堂里,妇女们也没闲着。她们将平日里学做的针线活、绣品拿出来,打算在会场上展示。翠兰带着几个年轻媳妇,正在蒸制糖三角和花卷,准备招待来宾。
\"凤医生,\"李阿婆拄着拐杖,慢慢走进祠堂,\"我做了些野菜饼,用试验田边上的野菜做的,可香了!\"
凤紫鸾赶紧迎上去,接过阿婆手中的篮子:\"阿婆,您老可别累着。大家尝尝鲜就行,不用准备太多。\"
\"不累不累,\"李阿婆笑得合不拢嘴,\"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么多大干部来咱李庄呢!\"
现场会的前一天,李庄上下忙得不可开交。男人们修整道路,清理杂草;女人们打扫卫生,准备茶水;孩子们则兴奋地跑来跑去,传递着各种消息。
\"我爹说,明天要来好多大汽车!\"小柱子告诉小满。
\"我娘说,县里的领导要来咱家田里参观!\"小满骄傲地回应。
傍晚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再次降临。君陌离披着蓑衣,打着手电筒,再次检查试验田的准备情况。
\"君同志,\"王大柱打着伞赶来,\"您放心,排水沟我都检查三遍了,保证没问题!\"
君陌离点点头,又来到肥料存放处,确认各种化肥和有机肥都分类摆放整齐,并标注清楚。
夜幕降临,祠堂里亮起了温暖的灯光。村民们围坐在一起,最后一次核对第二天的安排。
\"凤鸾,\"君陌离轻声说,\"明天你带着妇女们在接待处,负责给来宾介绍情况。\"
\"好,\"凤紫鸾点头,\"你带着男人们在试验田,重点讲解技术要点。\"
小满趴在桌子上,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却还坚持要等\"明天\"到来。凤紫鸾心疼地抱起儿子,轻声道:\"睡吧,明天带你去看大汽车。\"
次日清晨,李庄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村民们早早起床,穿上过节才穿的干净衣裳。试验田边,几面彩旗在微风中轻轻飘扬;村口,一条写着\"欢迎莅临李庄指导\"的横幅格外醒目。
八点刚过,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君陌离登上临时搭建的观礼台,手搭凉棚望向村口。很快,几辆绿色的吉普车和卡车缓缓驶来,扬起一路尘土。
\"来了!来了!\"孩子们欢呼着跑向村口。
车门打开,县农业局的张局长率先下车,后面跟着地区农业局的技术专家,以及周边各村的代表。君陌离快步迎上前去,与客人们一一握手。
\"君同志,\"张局长握着他的手,满脸笑容,\"早就听说你们李庄的冬学和科学种田搞得好,今天特意来看看。\"
\"欢迎欢迎,\"君陌离谦虚地说,\"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凤紫鸾带着妇女们,为客人们端上热腾腾的糖水和自家蒸的点心。李阿婆不顾年迈,也坚持要来帮忙,被凤紫鸾好说歹说劝回了家。
参观队伍首先来到试验田。君陌离手持扩音筒,向客人们详细介绍每块田的种植技术和成效。
\"这块是合理密植示范区,\"他指着一片玉米地说,\"通过控制株距和行距,保证每株玉米都能获得充足的阳光和养分。\"
\"那块是间作套种区,\"凤紫鸾接着介绍,\"玉米和大豆间作,大豆能固氮,减少化肥使用量。\"
客人们纷纷点头,不时提出问题。几位技术员还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着。
\"君同志,\"一位地区来的专家蹲下身,仔细查看玉米根系,\"这种种植方式确实能提高土壤利用率。你们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君陌离谦虚地笑了笑:\"是县里技术员指导的,我们只是照做。关键是发动群众,让大家一起参与试验。\"
中午时分,客人们在祠堂前的空地上用餐。翠兰和几个媳妇忙前忙后,端上一道道农家菜。小满躲在桌子底下,偷偷啃着一块糖三角,被凤紫鸾发现,揪着耳朵拎了出来。
\"小馋猫,\"凤紫鸾点了点儿子的鼻子,\"没规矩,等客人吃完了再吃!\"
下午,客人们分组参观了农户家,实地了解科学种田带来的变化。王大柱家成了重点参观对象,他兴奋地向大家展示自家试验田的玉米苗。
\"您瞧瞧,\"他掐下一片叶子,\"这叶子多厚实!君同志说,这叫光合作用好,营养足!\"
傍晚,现场会圆满结束。张局长在总结发言中对李庄的经验给予了高度评价,并表示将在全县推广。
返程的汽车发动时,李阿婆挤到路边,向车上的客人们挥手告别。小满站在她身边,大声喊道:\"叔叔阿姨,明年再来啊!\"
回村的路上,君陌离和凤紫鸾并肩走着,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凤鸾,\"君陌离轻声说,\"你看,咱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凤紫鸾点点头,握住丈夫的手:\"是啊,明年一定会更好。\"
月光如水,洒在乡间的小路上。远处,试验田里的玉米苗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春天、关于希望的故事。而李庄的春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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