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宫宴，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灯火通明，美酒佳肴陈列于案。
殿中央，舞女们随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衣袂飘飘。
皇帝举杯，声音洪亮。
“今夕除夕，万家团圆，朕与皇后、诸皇子公主共聚一堂，共贺新岁。”
“愿天佑我朝，家国安康，子孙繁茂，福寿绵长。饮此杯！”
昭仁皇后优雅饮尽杯中酒，身旁的小太监立即为她斟满。
她浅笑盈盈地回应。
“陛下福泽绵长，臣妾与皇子公主们共沐天恩，愿新岁阖宫安康，子孙繁茂。”
太后端坐席间，缓缓举杯。
“皇帝勤政爱民，哀家甚慰，愿新岁天佑我朝，社稷永安，皇帝龙体康健。”
皇上闻言立即起身，恭敬饮下酒水。
太后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一直沉默把玩手中玩偶的萧景瑭身上，眉头微蹙。
自万安宫事件后，这孩子就变得沉默寡言，让她忧心不已。
这时，萧景澄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他先向皇帝、太后和昭仁皇后行礼，而后举杯道。
“父皇福泽绵长，皇祖母万寿安康，母后仪范六宫，儿臣恭祝新岁国泰民安，天家团圆，愿父皇圣体康健，皇祖母笑口常开！”
皇上满意地点头。
“老七今日言辞得体，朕心甚慰，赏玉如意一柄，望你勤学修德，不负朕望。”
随即环视众皇子。
“诸位皇子当以七皇子为范，既知孝悌，又明礼数。”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萧景澄的变化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而白贵妃也功不可没，自梅园巧遇皇上后，如今已能坐在皇上身侧，喉咙不能说话毛病也治好了。
最让她担心的是……
她的目光移向正沉稳举杯的萧景瑜。
“七弟童心赤诚，儿臣听了亦觉温馨。适才想起今日户部呈报，今岁各州府粮仓丰盈，恰如父皇所愿，实乃祥瑞之兆。”
他稍作停顿，正色道。
“儿臣愿新岁辅佐父皇，使四海百姓皆能如我天家般团圆安乐！”
皇上龙颜大悦。
“太子近来辅政勤勉，处事愈发沉稳，朕心甚慰。”
“今日除夕，赐你东珠朝冠一顶、御马监良驹十匹，望你戒骄戒躁，为诸皇子表率！”
萧景瑜立即离席叩首。
“儿臣愚钝，全赖父皇平日教诲，今日不过略表孝心，竟蒙父皇如此嘉许，实在惶恐！”
“哈哈，别跪着了，歌舞继续。”
皇上笑着摆手。
正当萧景琰觉得无趣想要离席时，萧景瑄突然先他一步离席，大步流星地走到殿中央跪下。
他挺直的脊背在烛光下投下一道倔强的剪影，金线绣制的蟒袍下摆在地毯上铺展开来。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萧景瑄抱拳叩首，声音洪亮又带着些许稚嫩。
“父皇！儿臣连日习武读兵书，却从未亲历战阵。”
“今外公年事已高，儿臣请命赴军营历练，也好守在他身边尽孝！”
皇帝眉头一皱，白玉酒杯重重落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胡闹！”
“军营岂是儿戏之地？你母妃如今身子弱，你若有个闪失……”
萧景瑄咬紧牙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身子弱？
他心中冷笑，不就是因为万安宫滑胎后，母妃再不能生育了吗？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如炬。
“父皇常教导儿臣‘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儿臣不怕苦累，更不怕死！难道父皇觉得儿臣是贪生怕死之徒？”
“放肆！”
皇帝拍案而起，案上金樽倾倒，琼浆玉液洒了一地。
“朕是嫌你鲁莽！你如今年纪尚小，军营不是让你赌气前往的地方！”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
皇后悄悄拉了拉皇帝的衣袖，太后转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眉头深锁。
萧景琰握紧了酒杯，看着皇弟倔强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日在万安宫废墟前，萧景瑄跪了整整一夜的模样。
皇帝的目光扫过萧景瑄倔强的脸庞，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李贵妃年轻时的模样。
他长叹一声，声音里带着疲惫。
“罢了……你既有此心，朕便准你去西北大营，但须约法三章！”
萧景瑄眼中闪过惊喜，重重叩首。
“谢父皇！莫说三章，三十章儿臣也遵！”
皇帝竖起三根手指。
“其一，要让最近立功的少年将军陆江麟跟着你。”
“其二，每月亲笔家书报平安。”
“其三……”
他深深看了萧景瑄一眼。
“活着回来见你母妃。”
“儿臣遵旨！”
萧景瑄再次叩首，额头触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萧景琰呆滞地看着不久前还与他斗嘴的皇弟。
看来万安宫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
不过既然他已经决定离开，姚浅凝还活着的事情就不必告诉他了。
毕竟，这个倔强的五弟可是自己潜在的情敌。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真难喝，他皱了皱眉。
再过四年，等自己十八岁就能出宫找姚姚了。
这样想着，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强迫自己咽下这苦涩的滋味。
萧景瑜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白玉酒杯。
他眯起眼睛，目光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落在远处意气风发的萧景澄身上。
他微微侧身，凑到李公公耳边，压低声音问道。
“韩濯缨答应了吗？”
李公公佝偻着身子，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蝇。
“回殿下，他……拒绝了我们的提议，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萧景瑜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琥珀色的酒液滑过喉间，却浇不灭心头燃起的怒火。
“呵……”
他轻嗤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看来弑君夺权的事情，得从长计议了。
殿内丝竹声声，舞姬水袖翻飞，却掩不住他心中翻涌的杀意。
没想到这个向来懦弱的七弟，竟会突然投靠太后。
这一手棋，打得他措手不及。
更令他心惊的是，近来朝中那些新晋的寒门子弟，竟都纷纷倒向萧景澄。
那些本该是他囊中之物的势力，如今却成了七弟的助力。
穆琯玉……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闪烁，你倒是教出了个怪物。
不过转念一想，萧景澄终究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等他拿下政权，有的是办法将这个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毕竟……所有阻碍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人，都必须彻底铲除。
思绪间，他又想起前些日子的传闻。
有人假扮他的贴身太监，在黄龙府当众教训太守，还持着他的玉佩招摇过市。
看来她在外面玩的很开心。
萧景瑜把玩着空酒杯，唇边笑意渐深，就再让你玩一阵子好了。
他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已经看到不远的将来。
到那时，他要亲手折断她的翅膀，让她再也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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