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青禾县汽车站的铁皮大门刚拉开条缝,我就裹紧夹克钻了进去。
买了张去河清的客车票,我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卖票的大妈就扯着嗓子喊:“还差一位!走了走了!”
客车摇摇晃晃跑了两个多小时,才到河清县城。
刚出车站,我立刻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拨通了张婷的电话。
“婷婷,我回来了,刚下车。给你带了点西山的特产。”
“呀,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电话里传来张婷清脆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我们约在县城中心那家熟悉的“百味小吃铺”。店面不大,但热气腾腾,充满了烟火气。我点好了两碗招牌的河清牛肉粉,特意给她那碗加了双份她爱吃的卤蛋和豆皮。
不一会儿,张婷穿着米白色的羽绒服,围着红色围巾,鼻尖冻得微红,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出现在店门口。看到我,她脸上立刻绽开温柔的笑容,快步走过来。
“给,尝尝西山的老八样糕点。还有这个……看看喜不喜欢。”我把那个装着珍珠耳钉的精致小盒推到她面前。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看到那对温润小巧的珍珠耳钉,眼中闪过显而易见的喜爱,但她嘴上却嗔怪道:“又乱花钱!你出差那么辛苦,舟车劳顿的,还惦记着给我买礼物。”
“看到觉得适合你,就买了,你喜欢就好。”我看着她,几日出差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这次去西山市,确实见识不少。那边的小企业都在搞转型升级,政府也给了不少真金白银的扶持政策。我在想,咱们河清要是也能抓住机会,引进几个这样有活力的企业,经济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我挑着能说的,跟她讲了永鑫电子现代化厂区的气派,广达服饰车间里那种务实高效的氛围,还有西山市夜晚霓虹闪烁、商铺林立的繁华街景,自然而然地隐去了那些觥筹交错下的机锋、酒精考验的狼狈,以及与李明远那场充满算计的宴请。
张婷用筷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米粉,认真地听着,眼神里带着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听起来真不错。要是咱们河清也能多几个这样的大厂,老百姓找工作就容易多了,县城也能更热闹。” 她的话语简单而朴实,带着小城姑娘特有的视角。
送张婷回家后,我回到位于老居民区、月租一百二的出租屋。刚脱下外套,手机就像算准了时间一样响起来,是好兄弟马壮。
“喂,壮哥,啥指示?”我接通电话。
“涛哥!你丫的终于接电话了!玩失踪啊?” 马壮的大嗓门几乎要震穿听筒,背景音似乎还有游戏机的音乐声。
“刚从西山出差回来。什么事,让你马大公子这么火急火燎的?”
“哥们儿我要结婚了!下个月十八号,鸿宾楼!你给我准时出现,伴郎礼服都给你准备好了!”马壮的声音里洋溢着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兴奋和得意。
“我靠!这么快就投降了?”我确实有些惊讶,上次喝酒他还信誓旦旦要享受单身生活,“林微同志用了什么手段,这么快就把你这匹野马套上缰绳了?”
“啥叫投降?这叫找到革命伴侣,携手共创美好未来!处了三年,知根知底,家里也催得紧。”马壮嘿嘿一笑,反将一军,“哪像你啊,林大主任,跟张婷同志郎才女貌,感情稳定得跟老干部似的,就是不提结婚这茬。怎么,真要等到当上县长,再来个双喜临门?”
“去你的!我这是战略定力,先立业,后成家,哪像你,急着投入爱情的坟墓。”我笑骂着回敬。
“少来这套!到时候你和志远早点过来帮忙镇场子!对了,你现在可是林大主任了,兄弟我这婚礼的排面,就指望你来撑着了!”马壮在电话那头嘿嘿笑道。
“滚蛋!份子钱少不了你的,还想让我给你拉横幅不成?”我跟他又寒暄了几句,聊了聊结婚的具体事宜,才挂了电话。
兄弟找到幸福,我由衷地为他高兴。但这份喜悦也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自己的处境。马壮家里条件不错,婚礼自然要办得风风光光。
而自己呢?看似前途光明的年轻干部,却守着一点死工资,连个像样的婚房首付都凑不出来。同龄人的步伐,无形中也在施加着压力。
房间里安静下来,我靠在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目光扫过这间简陋得有些寒酸的出租屋。墙上挂着的河清县地图,书桌上堆满了各类政策文件、调研报告和还没来得及整理的笔记。
张县长交代的永鑫电子接待方案要尽快拿出初稿,铁路项目的风声已经放出来了,可以预见,像李明远、赵大庆这样闻着味儿就想凑上来分一杯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我的目光,最终再次落在了从青禾带回来的那本《财经周刊》上。封面那句“城市化的浪潮”,像一团火,在我心里灼烧。
合法赚钱的路子……到底有没有?
现在是2003年底,市场经济的大潮正以前所未有的势头席卷全国,处处潜藏着机遇。体制内的身份是一道“护身符”,提供稳定和一定的社会地位,但绝不应该成为束缚手脚的枷锁。
只要不越过党纪国法的红线,合理利用自身的信息优势、政策敏感度和人脉资源带来的眼界,完全有可能实现“体制内求稳,体制外求富”。
信息差、政策敏感性、对发展趋势的判断——这些,就是我的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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