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了几秒钟诡异的寂静。
看到她这副震惊到仿佛被定格的样子,苏悦心中一阵抽痛,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满,对不起……妈妈一直瞒着你。妈妈只是……只是担心你知道后会难受,会有心理负担……”
关子元也立刻开口:
“小满,别把别人的错误扛在自己肩上。我们无法选择出身,但可以选择如何面对。父辈走错的路,不该成为我们的枷锁。”
温久末赶紧跟上:“对对对!小满,别伤心,恁还有俺们呢!别为那种不值得的人掉眼泪,啊?”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紧张地看着林小满。
林小满的脑袋缓缓歪向一边,脸上是大写的疑惑:“你们……叽里咕噜的在说啥呢?”
“啊?”三人异口同声,全都愣住了。
“我为什么要伤心啊?”林小满的语气轻松,她把排骨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他对我和妈妈那么坏,打我们,还吸毒,进监狱难道不是他活该吗?”
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丫头的心理承受能力,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强大和……通透。
“唯一有点可惜的就是,”林小满耸耸肩,“我这辈子算是跟考公无缘咯~不过没关系,当一辈子小学老师也挺好的呀~”
苏悦看着女儿清澈明亮的眼睛,那颗悬了多年的心,终于沉沉地落回了实处。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满,你能这么想……妈妈真的……太高兴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过度保护,或许真的是多此一举。
她的女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一棵能经历风雨的小树。
关子元也在心中默默叹服。
回想起自己得知关键被捕时,那种混杂着崩溃、愤怒与羞耻的复杂心情。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林小满的心态比他更加豁达和健康。
“他林克做什么,和我林小满有什么关系?”林小满继续大口吃着菜,抬头看向三人,腮帮子鼓鼓的,“从他动手打我和妈妈的那一刻起,他在我心里,就不是爸爸了。”
温久末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用无声的行动表达着他无条件的支持。
林小满享受着他的安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认真地盯着温久末,还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内个……太医哥,有个事我必须得问问你。”
温久末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紧张起来。
他害怕林小满会问出那个经典的“死亡问题”——“你会不会介意我的家庭?我的出身?”
他内心当然是一万个不介意。
可在这种情境下,他生怕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无法完全传递他的心意的万分之一。
他大脑疯狂运转,措辞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开口:“啥事,恁说。”
林小满凑近他,压低声音,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就是……你到底有没有背着我偷吃烤榴莲?”
“哈???”温久末嘴角狠狠一抽,差点没反应过来,“俺……俺没偷吃!俺当时就是……就是胡乱编了个理由糊弄你来着……”
“哦——”林小满拖长了音调,脸上瞬间阴转晴,“那早知道,刚才还是给你留一半好了嘛!”
看着眼前这个脑回路清奇、关注点完全跑偏的姑娘,关子元、苏悦和温久末三人再次陷入沉默,随即又不约而同地失笑摇头。
“你们瞅我干啥?”林小满眨巴着大眼睛,嘴里还叼着筷子,“吃啊!再不吃菜都凉了!”
苏悦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把林小满爱吃的几样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对对对,快吃快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房间里重新响起了碗筷碰撞的温馨声响,之前那点凝滞的气氛一扫而空。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温暖的灯光笼罩着大快朵颐的林小满,将她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地板上。
那影子被拉得老长,看起来,竟比她娇小的身躯,要高大得多……
——
几天后,温叔同成功为永宁小区的受害者赢得了官司。
他凭借出色的专业能力,为受害人争取到了国家的司法救助,缓解了部分经济压力。
至于其他的损失,一贫如洗且举目无亲的林克,自然无力赔偿。
或者说,他本人就态度恶劣,在法庭上依旧疯疯癫癫,毫无悔意。
他嚣张蛮横的丑态被媒体捕捉并报道,激起了广泛的公愤。
加上吸毒、入室抢劫数罪并罚,最终的刑期,恐怕足够他在监狱里待到生命的尽头。
苏悦坐在医院体检中心冰凉的金属长椅上,看着手机新闻里林克在法庭上那张扭曲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她当年……到底是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个东西呢?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林克疯疯癫癫闯进她和女儿的家,恐怕那时就已经沾染上毒品了吧……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过去,随着林克的彻底沦陷,终于被彻底埋葬。
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和自家那个小朋友,把往后的每一天,都过得平淡而温暖。
正当她出神时,感觉长椅一沉,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隔了一个座位坐在了她旁边。
看年纪和打扮,应该是学校的博士生,这次也和教职工一起参加体检。
“哎呀我真服了,”其中一个大光明发型的学生抱怨道,“本来deadline就赶不完,还要来做这破体检……学校就知道搞形式主义。”
“我听说,是因为c大有个女老师跳楼了,”另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学生压低声音,“学校可能是担心咱们的心理状态吧,哈哈。”
“我也听说了!”大光明嗓门依旧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那个女老师,听说是个‘破鞋’,你懂吧?……啧啧,她那学生口味也挺独特啊。”
“啊?什么破鞋?她不是因为‘非升即走’压力太大吗?”大胡子疑惑地问。
“什么呀!内部消息,听说那老师刚离了婚,就跟自己学生不清不楚,搞师生恋!结果事情败露,那学生顶不住压力,当场就把她给甩了!她一个没想开,就跳了。”大光明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见。
大胡子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么刺激?”
“那可不!”大光明嗤笑一声,“要我说,那女老师也是不知廉耻。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么大年纪,还是个二婚,人家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凭啥看上她?就算这事没被捅出来,等那学生毕业,见识多了,照样一脚把她踹了!”
苏悦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长椅边缘的金属接缝。
她想立刻起身离开,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话语,可身体却像被灌了铅,沉重得无法动弹。
旁边的两人还在肆无忌惮地议论。
“这学生,当代曹贼啊,喜欢这口?”大胡子发出恶俗的调侃。
“算了,那女老师也不亏,”大光明猥琐地笑道,“网上还有他们传出来的小视频呢,啧啧……好歹也睡过小鲜肉了,到了下面,也够她吹嘘的了,哈哈哈哈!”
“同学。”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俩的嬉笑。
两人转过头,看到站起身、面色苍白的苏悦,连忙收敛笑容打招呼:“苏老师好!”
苏悦在G大知名度很高,尤其是社团招新那次的表演,几乎无人不识。
苏悦的指尖紧紧抠着自己的手心,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维持住语气的平稳:
“妄加评论、消费死者,是对生命最大的不尊重。都是成年人了,请管好自己的言行。”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另外,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不要给G大学子的形象抹黑。”
大光明率先反应过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老师我们错了,我们一定注意,不好意思……”
“苏悦,请到3诊室。”叫号系统适时响起。
苏悦没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快步走进了诊室。
在她身后,那两个学生互相看了看,又凑到一起,压低声音,继续窃窃私语起来,目光还时不时瞥向诊室门口。
——
诊室里,苏悦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刚才在外面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带来的阴霾驱散。
“是苏悦老师吧?”医生看着电脑屏幕,例行公事地问道。
“嗯,是我。”
“从常规指标来看,您身体状态保持得非常不错,各项机能都很健康。到了您这个年纪,能维持这样的状态,非常难得。”
苏悦心里微微一松,一丝喜悦涌上心头:“太好了,谢谢您。”
“不过,”医生话锋一转,语气略显低沉,“您要求额外增加的那项专项检查……结果不太理想。”
说着,医生将一张报告单递了过来。
苏悦接过报告,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看着上面那些冰冷的专业术语和指向明确的结论,声音有些发干:
“医生……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嗯,”医生推了推眼镜,“虽然任何检查都存在一定的误诊概率,但我们校医院好歹也是三乙等级,误差范围很小。您可以认为,报告所显示的,就是您身体的实际情况。”
“真的……不行吗?”苏悦像是没听进去,又像是无法接受,机械地重复着。
医生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
“苏老师,我跟您说句实在话,到了您这个年纪,身体能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何必要……再去冒那么大的风险,折腾自己呢?对吧?这件事,最好还是和您爱人好好商量商量。”
苏悦没有再说话,只是无意识地将手中的报告单反复折叠,再折叠。
直到它变成一个坚硬的方块,再也无法对折。
“……好的,谢谢医生。”她终于站起身,将那个小小的纸块紧紧攥在手心,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诊室。
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
“唉,苏老师这么漂亮的人……她爱人也不为她多想想,这么大年纪了,非要生什么孩子……下一位,李光明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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