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秋回到公司，刚坐下就拿起内线电话：”张助理。”
“路总？”张诚的声音立刻传来。
“订位，月华轩。今晚七点。”
张诚谨慎地确认：“……月华轩？沈小姐那边？”
“嗯，”路秋应了一声，“两人位。”
“……好的路总，我立刻去办。”
终于熬到下班。
路秋几乎是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点开通话记录里那个唯一的置顶号码——【沈茹】。
电话拨通，路秋握着手机，她该说什么？
“我订好位子了，来接你”？会不会太生硬？
电话被接通了。
“喂？” 沈茹的声音传来。
路秋却被背景音吸引，她愣了一下，准备好的台词卡在喉咙里：“……你在哪里？”
“海边，”沈茹的回答直接，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似乎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
海边？
“我去接你吃饭，位置订好了，月华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好啊。”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老王，”路秋放下手机，对着驾驶座开口，“去海边……”
司机：？
海浪轻柔地拍打着沙滩，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海风带着特有的咸腥，吹拂着岸边的细沙。
路秋下车后独自沿着沙滩走了好一会儿，脚步在松软的沙地上留下浅浅的印痕。
终于在一处远离人群的礁石旁，她看到了那个熟悉又带着点寂寥的身影。
沈茹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双臂环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目光放空地投向遥远的海平线。风撩起她微卷的长发，侧脸的线条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路秋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你怎么了？”
“心情不好吗？”路秋走近了又问，“自己跑到这里来干嘛？”
沈茹慢慢转过头，夕阳的光映在她脸上，那双眼里没有了平日惯有的慵懒或狡黠，反而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带着一种罕见的、不加掩饰的脆弱和委屈。
她看着路秋，红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发哑：”我被人欺负了。”
啊！
“谁？谁欺负你了？！”
这反应……远超出沈茹预想的敷衍或客套。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眶瞬间更红了。沈茹吸了吸鼻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的？”她歪着头，带着点鼻音，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娇俏，“路总这么紧张干嘛？”
路秋：“……”没事不要逗人，她就不该多嘴问。
路秋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些泄气地、甚至带着懊恼，默默地在沈茹旁边的礁石上坐了下来。
她学着沈茹的样子，也抱起了膝盖，目光投向眼前这片浩瀚。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大片的云霞被染成火焰般的橘红、层层叠叠，铺满了天空，又倒映在平静的海面上，天地仿佛融为一体。
“哇……”一声充满了纯粹惊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从路秋唇边逸出。
沈茹侧头看她，只见路秋微微张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像孩童般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喜悦。夕阳的余光勾勒着她清瘦的侧脸，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或冷意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仿佛被这天地间的美彻底点燃。
“好美啊！”路秋由衷地赞叹道。
沈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声音带着一丝追忆：“我以前……经常到这里来看海。”
路秋闻言，语气里满是真诚的羡慕和向往：“真的吗？我以后也要多来！”
她顿了顿，带着点小小的埋怨和不解，“张助理怎么也没和我说海景这么壮观呢！早知如此，我该天天来！”
沈茹：“……”
张助理？海景还需要助理汇报？路秋什么时候在意过这种小事？
“不过……上一次来看海，是好久之前了。”
路秋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频道里：“那你以前比我过的幸福多了，” 她甚至轻轻叹了口气，“我都没看过海。”
这话说得无比自然，在庵堂贫瘠的岁月里，大海只是想象中遥不可及的幻象。
小尼姑带着一种朴素的遗憾。
沈茹再次被噎住。路秋没看过海？开什么国际玩笑！私人游艇、海岛度假……哪一样不是路秋的日常？
这失忆……怕不是把常识都失掉了吧？
算了，沈茹接着开口：“我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来这里。”
路秋这次听懂了“心情不好”，她用力点点头：“此等美景，确实治愈心情。你看这海阔天空，浪起浪落，如同世事无常，烦恼皆可随浪而去。多看看，心境自然开阔。”
沈茹：“……”
这天没法聊了。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路秋完全沉浸在初遇大海的震撼中，贪婪地呼吸着带着咸味的空气。沈茹则看着身边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路秋，心头五味杂陈。
直到路秋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路秋被惊得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是司机老王。
“路总，您和沈小姐还在海边吗？月华轩那边预订的七点位置……”
对哦！
月华轩！她完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啊！对！吃饭！”路秋猛地站起来，对着电话语无伦次，“在！我们在！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路秋看着还坐在礁石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的沈茹，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混合着尴尬、歉意和终于想起任务的复杂笑容。
“咳，那个……”她朝沈茹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沈小姐，美景虽好，但……民以食为天？走吧，请你吃饭去！”
月华轩内，侍应生无声地将路秋和沈茹引至餐厅最中心的位置，然后恭敬地递上菜单。
路秋觉得浑身不自在，几乎是立刻将它推到沈茹面前：“你点。”
沈茹接过菜单，她看也没看路秋，纤长的手指在菜单上划过，报出一连串名字：“松露焗龙虾、蓝鳍金枪鱼腹刺身、和牛菲力配鹅肝、法式焗蜗牛、香煎鳕鱼……哦，再加一份黑松露烩饭。”
路秋的心随着她每报出一个菜名就往下沉一分。
……阿弥陀佛，杀生取肝，罪过罪过！
“酒呢？”侍应生适时询问。
沈茹挑眉，看向路秋：“开瓶柏图斯？庆祝一下？” 她特意加重了庆祝二字。
路秋心头警铃大作！酒？！佛门五戒之一！万万破不得！
“不用了！”她脱口而出，“我……喝不了。”
“给我一杯……清水就好，”想了想，补充道：“要温的。”
庵里的习惯，凉水伤胃。
沈茹扯了扯嘴角，对侍应生道：”那就开吧，我一个人喝。”
侍应生微微颔首，无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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