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一听，有门！“成！我想办法！您帮我牵个线？”
“明天中午，你过来，我带你去。”眼镜张把粮票揣进兜，“茶叶和书，可得备好。”
“没问题！谢了张大爷！”
从废品站出来，陈小兵一脸懵：“师傅，咱这是要干嘛？又是茶叶又是书的……”
二蛋嘿嘿一笑：“干嘛？给你变个‘眼睛’出来！走，回家找你师奶（徐兰）淘换茶叶去！书嘛……得去找我大妹想想办法。”
陈小兵更糊涂了，但看着二蛋那发亮的眼睛，感觉好像要干一件挺厉害的大事。
第二天中午，二蛋揣着从徐兰那软磨硬泡来的小半包高末茉莉花，又让大妹小玲贡献出了一本崭新的《十万个为什么》（她攒了好久票才买的），跟着眼镜张，穿胡同走小巷，找到了老葛头家。
那是个极小但异常干净的小院。老葛头干瘦干瘦的，戴着副老花镜，正在院里眯着眼磨一把极小的小锉刀。
眼镜张说明来意，二蛋赶紧把茶叶和书递上去。
老葛头拿起茶叶包闻了闻，点点头。又翻开书看了几眼，脸上表情柔和了点。
“想做啥？”他声音沙哑。
二蛋赶紧拿出张草图，上面画着他设想的那种微型探镜：一根极细的金属管，前端斜切，嵌入一个极小的高反射镜片，后面连接一个观察目镜。
“要能伸进半毫米不到的缝里，看清里面的结构。”二蛋解释着。
老葛头拿着草图看了半晌，又推推老花镜看了看二蛋：“技术科的？搞革新？”
“嗯！进口轴承，卡脖子了，想看看里面啥样。”
老葛头没再多问，点点头：“东西放这儿，三天后来拿。”
“哎！太谢谢您了葛大爷！”二蛋大喜过望。
三天后，二蛋再次来到小院。老葛头递给他一个用软布包着的小东西。
二蛋小心翼翼地打开，呼吸都屏住了。
那是一个做工极其精巧的黄铜小家伙！比火柴棍粗不了多少，前端果然有一个极其微小的镜面斜面，打磨得光可鉴人，后面连着个稍粗一点的观察筒。
“试试。”老葛头言简意赅。
二蛋凑到观察筒前往里看，对着院里的砖墙调整角度——嘿！真能看见！虽然视野极小，但清晰度惊人！
“神了！葛大爷！您这手艺绝了！”二蛋由衷赞叹。
老葛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摆摆手。
二蛋千恩万谢，付了工钱（老葛头只收了成本价），宝贝似的揣着那微型探镜回了厂里。
他谁也没告诉，偷偷找到陈小兵。
“走，去库房申请领一个报废轴承出来，就说……就说我们研究外部尺寸。”二蛋低声吩咐。
陈小兵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跑腿去了。
两人躲在技术科一个小工具间里，反锁上门。二蛋拿出那个报废轴承和微型探镜，小心地将探镜前端，对准轴承密封唇边那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慢慢往里探。
陈小兵大气不敢出，在旁边瞪着看。
二蛋的手极稳，一点一点调整着角度和深度，眼睛紧紧贴着观察筒。
突然，他身体一震，猛地吸了口气！
“看到了！”他声音压抑着激动。
陈小兵急得抓耳挠腮：“看到啥了？师傅，到底啥样啊？”
二蛋把探镜递给他，声音都变了调：“你自己看！里面有玩意儿！是弹簧！还不止一个！”
陈小兵赶紧凑上去，笨拙地调整着，半天，终于他也看到了——
在狭窄的缝隙深处，借着探镜反射的光线，隐约可见几片极细的、交错排列的金属簧片，形成了一个复杂的迷宫般的路径！
“我的娘哎！”陈小兵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劈叉了：
二蛋一把捂住他嘴：“小点声！你喊广播呢？想让全厂都听见？”
陈小兵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缩脖子，压低了声音，但激动得手直抖，指着那探镜，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真的！师傅，密密麻麻，弯弯绕绕，跟那…那…”
“跟啥？”
“跟我奶奶缝被子的线笸箩打翻了似的！”陈小兵终于憋出个比喻。
二蛋乐了，接过探镜，又仔细看起来。这回有了心理准备，看得更清楚了。那缝隙深处，果然不是简单的一圈弹簧，而是好几片极薄极有弹性的金属簧片，交错着叠在一起，彼此之间留着极其细微的、迂回曲折的缝隙。灰尘要想钻进去，得在这迷宫里拐上九九八十一道弯，早就没劲了。
“非接触式的……”二蛋喃喃自语，眼睛发亮，“靠的是气流阻隔和迷宫沉降，不是硬碰硬的摩擦密封！怪不得耐磨！妙啊！”
他猛地站起身，拉开工具间的门就往外冲。
“师傅！干嘛去？”陈小兵赶紧跟上。
“画图！”
二蛋冲回自己办公桌，一把摊开大幅的绘图纸，抓起丁字尺和绘图笔，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凭着刚才惊鸿一瞥的记忆，开始飞快地在纸上勾勒。
铅笔划过纸张，沙沙作响。一个复杂的、多层交错的密封结构草图逐渐清晰起来。
陈小兵扒在桌边，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那图纸从无到有，看得眼花缭乱，嘴里不时发出“喔”、“嚯”的惊叹声。
王工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皱着眉头走过来。当他看到二蛋笔下那前所未见的密封结构时，镜片后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这……这是？”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二蛋头也不抬，笔下不停：“轴承密封里面的结构，刚看到的。王工您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他把探镜递给王工，指了指轴承缝隙。
王工几乎是抢过探镜，迫不及待地凑到那个报废轴承前，小心翼翼地对准缝隙观察起来。好半天，他才直起腰，脸上是压不住的震惊和兴奋：“真是……真是这样！迷宫式非接触密封！这思路太巧了！小雷！你这探镜哪来的？”
“托朋友帮忙做的。”二蛋含糊了一句，继续完善图纸，“王工，关键是这几片弹簧片的安装顺序和交错角度，差一点效果就天差地别。”
这下，整个技术科都被惊动了。李建国几个人都围了过来，看着那图纸，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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