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理员将信将疑，但记录对得上，书也完好，便也没再多问，按规定收了逾期费，办了归还手续。
手续办完，二蛋和苏梅走出图书馆，两人都松了口气。
苏梅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你怎么想到这招的？还…还翻窗户？”
二蛋有点得意，又有点后怕：“那不是情况紧急嘛。为知识坐回牢，也值了！”
苏梅噗嗤一声笑了，从挎包里掏出个军用水壶，递给他：“给，压压惊。热的。”
二蛋接过来，拧开喝了一口，是豆浆，还挺甜。
“下次可别这么干了，”苏梅嗔怪地看他一眼，“走正门就行。”
“走正门？没证咋办？”
“我舅是副馆长，”苏梅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下次你要借啥难找的书，直接跟我说就行。”
二蛋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挠挠头，嘴里嘟囔着：“嘿，你咋不早说呢……”
“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直接就翻窗户去了。”
苏梅笑着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嗔怪。
她甩了甩两条大辫子，转身准备离开，边走边说：“走啦，谢谢你了，雷二蛋同志。”
二蛋望着苏梅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他又灌了口甜豆浆，砸吧砸吧嘴，自言自语道：“这忙帮的，好像……又不亏？”
天儿眼见着就暖和了，院里那棵老槐树也开始抽新芽，嫩绿嫩绿的，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春天的生机。
然而，各家各户的粮食本和肚子，却没有跟着一起鼓起来。
街道上的动员会开了一次又一次，口号喊得震天响，可回到家，锅里头还是那点清汤寡水，让人看着就没了胃口。
二蛋蹲在房檐底下，瞅着头顶那片灰蒙蒙的天，心里头却活泛开了。
他想起了厂里废料堆那捡回来的旧澡盆，还扔在墙角吃灰呢。
那澡盆虽然有些破旧，但还能用，要是能把它改造成一个花盆，种上点花花草草，放在院子里，肯定能给这个家增添一些生气。想到这里，二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妈，”他扭头冲屋里喊，“咱家屋顶，结实不？”
徐兰正对着快见底的粮缸发愁，没好气地回：“结实不结实的，你还想上去打滚啊？”
“打啥滚，我想上去种点菜。”
徐兰从屋里出来，手在围裙上擦着：“胡说八道啥？屋顶上种菜？风一刮不就没了？土哪来？水咋浇？太阳不晒死了？”
“事在人为嘛。”二蛋来了劲，把他那点想法倒了出来，“用那旧澡盆当盆，底下钻几个眼儿透气漏水。土好办，我和小勇去城墙根儿底下挖点回来，再掺点烧透的煤渣子，松软。水也好弄，弄些旧布条子，一头埋土里，一头泡底下水盆里，它自己就慢慢吸上去了，这叫啥…毛细啥的，省得天天爬屋顶浇水。”
徐兰听着，将信将疑：“这能行？”
“不试试咋知道？总比干等着饿强吧？”
正说着，张婶端着个簸箕出来倒土，听见了，插嘴问：“二蛋，又琢磨啥呢？”
二蛋又把屋顶种菜的计划说了一遍。
张婶眼睛一亮：“这主意听着新鲜！要是真能成，我家那屋顶也能用！我这儿还有点去年留的南瓜籽、丝瓜籽，就是没地方种！”
后院赵大爷也提着鸟笼子溜达过来，听了半天，推推老花镜：“搭架子的事儿，我能帮把手。以前搭葡萄架有点经验。”
这一嚷嚷，院里好几户都听见了，纷纷开门出来。
“真能行？算我家一个！”
“我家也有点菠菜籽！”
“旧棉袄我有，拆了做那吸水的布条子！”
说干就干。二蛋和李大勇借了辆板车，真就去城墙根儿刨了好几筐土回来，又去煤铺扫拢了一堆烧透的煤渣。赵大爷领着几个老哥们，找了些废旧木料，叮叮当当做了几个结实的木架子，把旧澡盆稳稳当当地架在上面，摆在几家屋顶平整的人家房顶上。
张婶贡献出她的宝贝菜籽，小心翼翼地撒在松软的土里。各家女人们把破得不能再补的旧棉衣、旧床单拆了，剪成布条，照二蛋说的法子，一头埋进土里，另一头垂进放在澡盆下方的小水罐里。
小玲被二蛋安排了活儿，拿个本子每天记录：“气温多少，土是干是湿，小苗长了多高。”她起初不乐意，觉得是大材小用，二蛋一句“这可是重要的科学实验数据”，又把她给拿住了。
小燕更是兴奋，成了“屋顶菜园”的忠实巡逻兵，一天能爬屋顶看好几回，回来就汇报：“张婶家的南瓜籽冒芽了！”“赵大爷家的丝瓜秧又长了一指高！”
日子一天天过，那些绿油油的小苗苗，居然真就在屋顶上扎下了根。布条子慢慢吸着水，土也不那么容易干。下了场小雨，苗子更是蹭蹭长。
就是有一点不好——肥料。光靠土里那点劲，苗子长得慢。
二蛋又琢磨开了。他盯上了胡同口的公厕。
“掏大粪？”李大勇一听，直咧嘴。
“想啥呢！”二蛋拍他一下，“挖蚯蚓！那东西松土造肥，是好东西！”
他又带着几个半大小子，去公厕后墙根潮湿肥沃的土里挖了不少蚯蚓回来，每个澡盆里都放了一些。这下好了，蚯蚓在土里钻来钻去，既松了土，拉的屎还能肥地。
到了夏天，屋顶上一片生机勃勃。南瓜秧爬满了赵大爷搭的架子，开出了大黄花。丝瓜垂了下来，嫩生生的。菠菜、小葱绿油油一片。
虽然每家分到的也不多，但掐一把嫩叶下锅，碗里总算多了点绿意，多了点盼头。
秋后，张婶家屋顶那个大南瓜长得尤其好，皮厚实，金黄金黄的。摘下来一称，足有十二斤重！可把张婶乐坏了，切开了分给院里出了力的人家，煮了一大锅南瓜粥，香甜糯口。
97号院屋顶能种出大南瓜的消息，没几天就在附近几条胡同传开了。不少人跑来打听咋弄的。二蛋也不藏私，跟几个邻居一起，把咋弄土、咋搭架、咋弄布条引水、咋养蚯蚓，都跟人说了一遍。
街道王主任还特意来看了看，对着那屋顶的绿意直点头：“好！好啊！这是个自救的好办法！值得推广！”
徐兰脸上倍有光，比得了表扬还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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