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没？水越多，声音越低沉；水越少，声音越高亢！这叫振动频率不同！”二蛋解释着，“你试试，能不能敲出个‘哆来咪’来？”
雷小燕来了劲头，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水量，叮叮当当地敲个不停，小脸上满是专注和兴奋，还真被她蒙出了个简单的调调。
正玩得高兴，胡同里传来居委会王主任的吆喝声，招呼着各院出人，去清理街道那头堆了很久的几处废弃防空洞入口附近的杂草和垃圾，说是要消除安全隐患。
二蛋作为院里“壮劳力”，自然被抓了壮丁。他嘱咐雷小燕乖乖在家玩，别乱跑，便拿着铁锹出了门。
雷小燕一个人玩了一会儿杯子敲琴，渐渐觉得没意思了。她想起二哥说的“固体传声”、“频率”，小脑袋瓜里冒出个念头：防空洞？那里面黑乎乎的，是不是说话声音也不一样？
她偷偷溜出院门，跟着清理队伍后头，蹭到了防空洞口附近。大人们都在忙着清理杂草搬垃圾，没人留意她这个小不点。
她好奇地凑近一个已经被撬开铁门、里面堆了不少破烂杂物的防空洞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里面又黑又深，有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她有点害怕，但又压不住好奇心，学着二哥的样子，捡起一块小石头，朝里面扔了进去。
“咕噜噜……咚……”石头滚动的声音在洞里回荡，传出来显得特别沉闷、悠长。
真好玩！雷小燕又试着朝里面喊了一嗓子：“喂——有人吗——”
“吗——吗——吗——”回声一波接一波地从洞里传出来，吓得她一缩脖子，但又觉得特别有趣。
她在几个废弃的洞口之间跑来跑去，比较着哪个洞的回声更大更长。在一个特别深的洞口，她发现门口的杂草堆里，半埋着一个锈迹斑斑、形状古怪的铁家伙，上面还有个破喇叭口。
“二哥！二哥！你快来看！这是啥？”她忍不住大声喊起来。
二蛋正干得满头汗，听见喊声跑过来一看，乐了：“嘿！这可是个老古董！防空警报器！估计是以前扔在这废洞里的。怎么着，你想把它弄出来？”
雷小燕使劲点头。
二蛋找来几个大人帮忙，费了点劲，把这个沉甸甸、锈得嘎吱响的铁疙瘩从泥里拖了出来。雷小燕拿着小树枝，兴奋地刮着上面的泥巴和锈迹。
清理工作结束，二蛋看着这个破警报器，又看看眼巴巴的妹妹，心里有了主意。
“这玩意儿，要是修好了，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他琢磨着，“咱合作社磨坊、缝纫机、爸的农具铺，现在事儿越来越多，上下工也没个准点。要是能用这个当个铃……”
说干就干。爷俩又把这家伙弄回院里。二蛋负责除锈、润滑、检查线路和那个气动发声装置。雷小燕就成了他的“首席助理”，递工具、擦零件，忙得小鼻尖上都沾了油泥。
几天后，这个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老警报器，居然真的被二蛋给鼓捣得能响了！虽然声音嘶哑沉闷，远不如当年尖利，但那股子穿透力还在！
二蛋把它固定在了合作社磨坊旁边的一根高杆子上，接了个简单的拉绳开关。
第一次试响那天，二蛋让雷小燕去拉绳。小丫头又兴奋又紧张，深吸一口气，使劲往下一拽——
“呜——呜——呜——”
低沉、浑厚、带着锈蚀感的警报声猛然响起，穿透了整个胡同！
这一响可不得了！
正在院里晒太阳聊天的老头老太太们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茶缸子差点掉了。
“哎哟喂！这啥动静？敌机又来了？”
“快！快躲防空洞！”
几个经历过年代的老辈人，条件反射般地就要往桌子底下钻，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胡同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雷小燕吓傻了，看着乱糟糟的场面，小脸发白。
二蛋也懵了一下，赶紧大喊：“没事！没事！街坊们别慌！是合作社的上工铃！是铃！不是警报！试音呢！试音！”
喊了好几遍，大家才惊魂未定地停下来，搞清楚状况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王主任闻声赶来，了解情况后，也是哭笑不得，把二蛋好一顿说：“你说你这孩子！弄个啥不好，非弄个这玩意儿当铃！看把老人家吓的！”
二蛋赶紧赔笑认错：“我的错我的错，考虑不周！这就改！把声音调小点，调短点！”
虽然闹了场乌龙，但这“警报器上工铃”算是正式上岗了。每天早中晚，由雷小燕负责，准时拉响，声音传遍胡同，提醒着大家合作社的作息时间。
过了几天，大家习惯了这独特的铃声，反而觉得挺方便，挺有特色。甚至有调皮的孩子，一听到铃声，就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大喊：“警报解除！平安无事喽！”
雷小燕也因此成为了合作社的“小司号员”，心中充满了自豪。
她甚至模仿着二哥的样子，像模像样地给好奇的小伙伴们讲解道：“声音是通过振动产生的！这个铃里面有个圆圆的铁疙瘩在转动，它把空气推开，就会响啦……”
二蛋看着妹妹那副小老师的模样，心中暗自好笑。
那防空警报器改造而成的上工铃，虽然闹出了那么一场风波，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成为了胡同里的一道独特风景。
雷小燕这位“小司号员”工作得兢兢业业，每天都准时准点地拉响上工铃。
她那小小的身躯充满了力量，憋足了劲儿往下拽绳子，发出的呜噜呜噜的沉闷响声，也成为了街坊们心中一个让人安心的存在。
二蛋呢，在厂里因为前阵子“土轴承”和轧辊淬火的事儿，算是立住了脚，调进了技术科，虽然还是个助理员，但说话比以前好使多了。领导看他脑子活，手也巧，好些小革新、小改造的活儿也乐意交给他。
这天是星期六，厂里下午放假。二蛋收拾东西正准备溜号回家，琢磨着是帮老爹鼓捣新农具，还是带小燕去河边试试新做的钓竿，技术科的孙科长把他叫住了。
“二蛋，别急着走。”孙科长推推眼镜，脸上有点为难的神色，“区里头下了个文，号召各厂的技术人员，要‘走出厂门，服务社会’，利用休息时间，为人民群众做点实事。咱们科里……唉，老的老，小的小，拖家带口的都不容易。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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