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的帘子，被猛地掀开。
独眼龙走了出来，他听着传令兵的汇报，脸上，露出了极度贪婪和狂热的表情！
云州城！
西北郡的州府！
那里，有更多的财富！更多的粮食！更多的女人！
连下数城的胜利，已经让他的野心，膨胀到了极点！
他不再满足于做一个小小的流寇头目。
他要当王！
真正的，西北王！
“传我命令！”
独眼龙高举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整个营地，疯狂地咆哮起来。
“全军修整一日！”
“明日，攻下云州城！”
“拿下云州，本王，就是西北之王！”
流寇大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像一阵带着血腥味的狂风，一夜之间，吹遍了云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是恐慌。
是那种对未知屠杀的，最原始的恐惧。
百姓们奔走哭号，商铺纷纷关门，整个州府，都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阴霾之下。
然而，当那些从固原、黑石等县城侥幸逃出来的难民，将流寇的残暴行径，将那令人发指的攻城手段，一五一十地哭诉出来后。
恐慌，渐渐变成了愤怒。
变成了同仇敌忾的，决绝！
州府衙门。
知府杨清源，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文人，身穿官袍，面容清瘦，但脊梁挺得笔直。
他没有像黑石县令那样，想着弃城而逃。
因为他知道，逃不掉。
身后，就是他的家。
是数万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他的百姓！
“诸位。”
杨清源站在堂上，目光缓缓扫过阶下。
那里，站满了城中所有的官吏，以及被连夜召集而来的，各大商行的老板、乡绅。
“城外，是吃人的恶鬼。”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城破，是什么下场，想必诸位，比本官更清楚。”
“我们，没有退路。”
他看着众人，深深一揖。
“我杨清源，愿与云州城，共存亡！”
“今日，请诸位，助我！”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
城中最大的粮商，一个胖胖的，平日里斤斤计较的老者，第一个走了出来。
他对着杨清源，重重跪下。
“知府大人！”
“我王家，愿捐出粮仓中所有存粮，以作军用！”
“我李家，愿捐白银三万两！”
“城中所有铁匠铺，日夜不停，为军士赶制兵器！”
“我们出人！我家有三个小子，都给我上城墙去！”
富户们捐出了家财。
青壮们拿起了武器。
就连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也自发地组织起来，烧着滚油，准备着檑木滚石。
绝望，没有击垮这座城市。
反而，将所有人的心，拧成了一股绳！
城墙之上。
三千守军，身披铠甲，手持长枪，严阵以待。
他们是正规的府兵，远非那些县城的羸弱守卫可比。
他们的身后，是自己的妻儿老小。
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死志！
……
流寇大军的阵前。
独眼龙骑在马上，眯着他那只独眼，贪婪地打量着远处那座高大坚固的城池。
“好城！”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是病态的狂热。
“比之前那些破烂县城，强太多了！”
一个副将凑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忧虑。
“大王，这云州城守备森严，恐怕……不好打。”
“不好打？”
独眼龙狞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再硬的骨头，也得给老子拿人命来填！”
“老规矩！”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钢刀，指向了身后那数万名，神情麻木的“新兵”。
“让他们上！”
“去！”
命令，下达了。
然而。
这一次，预想中那哭喊着被驱赶的场面，没有出现。
数万人的队伍，死死地钉在原地。
没有人动。
那些从黑石城、固原城裹挟而来的幸存者们，脸上不再是麻木。
而是极致的，混杂着恐惧与仇恨的，抗拒！
“不……我们不去！”
人群中，一个汉子扔掉了手中的木棍，双眼赤红地嘶吼着。
“要去你们自己去！老子不给你们当炮灰了！”
“对！我们不去了！”
“死也不去！”
“我们已经家破人亡了！还想怎么样！”
压抑了十几天，积攒了无数的血泪和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人群，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剧烈地骚动起来。
独眼龙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杀！”
他身后的督战队，那些真正的刽子手，立刻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们举起了屠刀，狞笑着，走向了骚动的人群。
他们要用一场血腥的屠杀，来重新建立自己的威严。
人群，开始恐慌地后退。
尖叫声，哭喊声，再次响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混在人群中的陆双双，不动声色地，对身旁的李狗蛋，以及另外几个眼神坚毅的年轻人，递了一个眼色。
时机，到了。
高坡之上。
林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转过头，看着身旁那个小脸绷紧，拳头紧握的祝十六，声音平静地低语。
“看好了，十六。”
“星星之火，如何燎原。”
祝十六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干娘。
他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几乎就在林羽话音落下的瞬间。
督战队的屠刀，已经高高举起，即将落下！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反抗者的头顶！
就在这最绝望，最死寂的一刻。
“嗡——”
一声凄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射出的利箭，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那个冲在最前面的督战队头目的咽喉！
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轰然倒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那些督战队的流寇。
也包括那些准备赴死的百姓。
就在这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中。
一个年轻而又沙哑，却充满了无尽仇恨的怒吼，如同惊雷一般，在人群中，轰然炸响！
“弟兄们！”
李狗蛋站在一块石头上，高高举起了他那把，擦拭了无数遍的短刀！
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所有和他一样，家破人亡，被逼上绝路的同伴，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
“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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