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的死寂，在苏晨那句“当如此石”的话语中，凝固成了永恒的恐惧。
那随风飘散的齑粉，就是悬在苏家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苏晨没有再看那些跪地磕头的长老。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已经彻底吓瘫、臭气熏天的苏元身上。
【判定：心脉尽碎，玄气逆流，已成废人。无需处理。】
苏晨的[法眼]给出了最终的诊断。这只妄图撼动神龙的蝼蚁，在窥见神龙真身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自己的恐惧所反噬。
“父亲。”苏晨转向苏战，他那神魔般的冷漠在这一刻融化。
“晨儿！”苏战虎目含泪，他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苏晨扶住了父亲颤抖的手臂：“父亲，我们回家。”
“好，好，回家！”苏战连连点头。
父子二人，在全族数千人敬畏、恐惧、狂热的目光注视下，并肩走向高台，走向苏家的权力中心。
“苏晨大人！老夫有罪！老夫有罪啊！”
大长老苏茂见苏晨即将走过，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举动。
“噗！”
苏茂竟然伸出右掌，狠狠一掌拍在了自己的丹田玄脉之上！
“哇——”他一口鲜血喷出，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老夫苏茂，有眼无珠，助纣为虐！今日自废半生修为，只求苏晨大人……不，只求少主！看在老夫同为苏家血脉的份上，饶老夫一命！”
苏茂，巅峰武者，竟然……自废修为了！
他这一手，不可谓不狠！
苏晨的脚步停住了。
[法眼]扫过。
【诊断：玄脉自损，跌落至五星武者。十年内无法寸进。】
【判定：以退为进，舍车保帅。老狐狸。】
苏晨笑了。这笑，让苏茂浑身冰冷。
“大长老好魄力。”苏晨淡淡开口，“自废修为，这份‘诚意’，我收到了。”
“你很聪明。”苏晨低头，俯视着这个满脸是血的老人，“你赌对了。我苏家，刚经历大变，不宜再流血。”
苏茂如蒙大赦，疯狂磕头：“少主仁慈！少主仁慈！”
“但是。”苏晨话锋一转。
苏茂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苏晨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苏福，还有你们几个。”
他指向了那几个跪地的长老。
“苏家，不养闲人，更不养‘墙头草’。”
“从今日起，苏家所有资源，由我父亲苏战一人调配。你们所有人的‘私人库藏’，限一个时辰内，全部上交，充入家族公库。”
“你们的长老之位，暂且保留。但未来是戴罪立功，还是被彻底清算，就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
这是……赤裸裸的夺权！
但，无人敢反抗！
“我等……遵命！！”苏茂带头，以头抢地。
“我等，誓死追随家主！誓死效忠少主！”
排山倒海的呼喊声，从那几个长老口中发出，随后，演武场上那数千名苏家子弟，也终于从恐惧中清醒过来。
他们意识到，苏家……变天了！
“我等！誓死效忠家主！誓死效忠少主！！”
声浪冲天！
苏晨点了点头，不再理会这些人。他扶着苏战，走向苏家的最深处——家主内院。
……
内院，密室。
苏战屏退了所有下人，他亲手为苏晨倒上一杯热茶。
水雾缭绕，苏战的眼眶，却再次红了。
“晨儿……”他声音沙哑，“这三年……你究竟……”
苏晨握住父亲的手。
他知道，必须给父亲一个解释。
“父亲。”苏晨沉声道，“您相信……神迹吗？”
苏战一愣。
苏晨没有隐瞒，但也没有全盘托出。他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编织成了一个“大机缘”的故事。
“三年前，我并非玄脉尽断。而是……我的灵魂，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拖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那三年，我在外界看来是‘沉寂’，是‘废物’。但我的灵魂，却在那片空间里，度过了三千年！”
“在那里，我得到了一部功法。或者说，是一部……‘道’。”
苏晨的眼中，仿佛有星辰流转：“我称它为……《鸿蒙道经》。”
《鸿蒙道经》！
苏战心神剧震！
“我今日所用，不过是《鸿蒙道经》中最浅显的皮毛——‘言出法随’。”苏晨平静地叙述着，“我的[法眼]，亦是因此而生。”
“这三年，父亲您为我承受了世间所有的恶意。而我，在‘道’中沉浮，无法回应。”
苏晨站起身，对着苏战，深深一躬。
“父亲，孩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快起来！快！”苏战一把扶住苏晨，这个铁血汉子泪流满面，“好！好！好！什么苦！只要我的晨儿能回来，这点苦，算什么！”
他狂喜！他明白了！
他的儿子，不是妖魔，而是得到了惊天动地的仙缘！
“哈哈哈！我苏战的儿子……是人中之龙！！”
苏战的笑声，震动了整个内院。
笑声过后，苏晨的面色却严肃起来。
“父亲。”
“嗯？”
“您的手，给我。”
苏晨握住苏战的手腕，一股温和的金色玄气渡了过去。
[法眼]开启，深度诊断。
【目标：苏战（父亲）】
【境界：巅峰武师】
【诊断：体内有三处暗伤，均位于心脉左近。系三年前、两年前、半年前，三次强行动用玄气与人交手所致。】
【判定：暗伤淤积，已堵塞武灵通道。若无奇遇，此生……无望武灵。】
苏晨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三年前，炎城北郊，王家商队。”
“两年前，黑风山，马匪截杀。”
“半年前，城主府，刘沧刁难。”
苏晨每说一处，苏战的身体就震动一分！
这些……都是他这三年，为了保护苏晨和家族，暗中出手挡下的灾祸！他从未对人言！
“父亲！”苏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怒意，“为了我这个‘废物’，您竟然……三次燃烧玄脉！”
“不碍事！不碍事！”苏战想把手抽回，却被苏晨死死抓住。
“这叫不碍事？”苏晨低吼，“若非我今日归来，您这暗伤，三年之内，必将爆发！届时，您也会和刘沧一样……玄脉尽断！”
苏战，是在用他的命，换苏晨这三年的“安稳”！
“父亲，您坐下。”苏晨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
“《鸿蒙道经》中，不止有‘法’，还有……‘丹’。”
苏晨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亿万丹方。
“您这伤，不难。”
他取来纸笔，“唰唰唰”写下了一张丹方。
“大长老他们刚上交了库藏。父亲，动用家族所有力量，天黑之前，将这上面的药材，全部找齐！”
“其中有几味药，炎城若无，就去隔壁的‘黑岩城’！不惜一切代价！”
苏战接过丹方，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
“百年火灵芝……三叶青冥草……地龙胆……”
这些，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灵药！
“晨儿，这……”
“父亲。”苏晨的目光坚定无比，“今夜，我要您……突破武灵！”
……
就在苏家天翻地覆之时。
炎城之外，通往“风吟阁”的山道上。
“啊——！！”
穆清雪那不似人声的尖叫，在山谷间回荡。
她被两个风吟阁的“外门执事”架着，而她身旁，是那个流着口水、嘿嘿傻笑的刘沧。
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青年。
青年面如冠玉，气息沉稳，但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
他叫“赵峰”，风吟阁内门首席大弟子，三星武灵！
“穆清雪。”赵峰的声音冰冷，“你本是宗门百年一遇的天才，师父他老人家更是有意将你培养为‘核心’。”
“他派你去区区炎城斩断尘缘，你……就是这么‘斩’的？”
赵峰看着狼狈不堪、修为暴跌的穆清雪，眼中只有厌恶。
“师兄……救我……救我！！”穆清雪神智已经有些不清，她抓着赵峰的衣角，“苏晨……是魔鬼！他废了我的修为！他废了刘长老！”
“废物！”赵峰一脚踢开了她。
“苏晨？”他冷笑，“一个偏远小城的家族废物？他能废了刘沧？他能让你道心破碎？”
赵峰的目光，落在了穆清雪衣袖上那个“青色火焰印记”。
那印记，仿佛在灼烧他的眼睛。
“这是……什么？”他问。
“是……是‘不要’的人……”穆清雪颤抖着，“他……他说，我是他苏晨……不要的人……”
“混账！！”
赵峰勃然大怒！
“轰——！”
三星武灵的气势轰然爆发，山道旁的巨石瞬间被震出无数裂痕！
“奇耻大辱！！”
赵峰气得浑身发抖。
这，已经不是穆清雪个人的恩怨了！
这苏晨，废了风吟阁的长老！辱没了风吟阁的天才！
他这，是在打！他风吟阁的脸！
“师兄！这苏晨……定是修炼了什么邪术！”旁边一个执事惊恐道。
“邪术？”赵峰眼神阴鸷，“我不管他修的什么术。他敢动我风吟阁的人，他就必须死！”
“你！”赵峰指着一个执事，“立刻带这两个‘废物’回宗门，禀报阁主！就说炎城苏家，勾结魔道，残害我宗门长老弟子！”
“我！”赵峰转身，看向炎城的方向。
“我倒要亲眼去看看，这个‘苏晨’，到底长了几颗脑袋！”
“区区弹丸之地，也敢……逆天？！”
赵峰的身影一闪，化作一道青色残影，朝着炎城，疾驰而去！
杀机，已至！
……
夜幕降临。
苏家，家主密室。
苏战站在密室中央，神情凝重。
他面前，摆放着一个古朴的青铜丹炉。丹炉下，是苏家能找到的最好的“地火石”。
而在他对面，苏晨盘膝而坐，面色平静。
“晨儿，药材……齐了。”苏战沉声道。
“父亲，寻常丹火，炼不出‘道丹’。”苏晨缓缓睁眼。
“今日，我便让您看看，《鸿蒙道经》的……‘火’。”
苏晨伸出右手。
“以我之法，召天地之火！”
“嗡——！”
没有赤红，没有炙热。
一朵小小的，宛如琉璃般透明，中心却又带着一丝混沌金色的火焰，在他掌心……悄然盛开！
“鸿蒙金火！”
这火焰出现的瞬间，整个密室的温度仿佛都消失了！
苏战骇然发现，那地火石的火焰，竟然在……颤抖！在……臣服！
“去！”
苏晨屈指一弹，那朵金色火焰，落入了丹炉之中。
没有轰鸣。
那尊青铜丹炉，在被金火接触的刹那，炉身猛地一震，炉壁上那些生锈的铜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剥落！
片刻之后，一尊闪耀着古朴符文的“宝炉”，显露真身！
“这……这是……”苏战惊呆了。
“这本就是一尊‘玄阶’丹炉，只是明珠蒙尘。今日，合该它重见天日。”
苏晨神情不变，[法眼]开启，精神力高度集中。
“起！”
一株株百年灵药，在他精准的操控下，化作一道道流光，飞入丹炉！
“嗤——！”
金火过处，药材瞬间化作最精纯的药液！
提纯！融合！
苏晨的动作，没有一丝烟火气。他不像是在炼丹，更像是在指挥。
他所言，即为“法”！
他所行，即为“则”！
密室内的药香，越来越浓郁。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轰隆隆！”
就在第三个时辰，丹炉开始剧烈震动！一股庞大的能量，即将失控！
“晨儿！”苏战大惊。
“父亲，莫慌。”
苏晨眼中金光大盛。
“区区‘玄阶’丹药，也敢在我面前……‘炸炉’？”
“给我……凝！！”
苏晨暴喝一声，右手猛地隔空一按！
“嗡——！”
那狂暴的能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咔！”
一声脆响，丹炉顶盖……冲天而起！
三颗！
足足三颗龙眼大小，通体翠绿，丹身环绕着一圈金色丹纹的药丸，悬浮而出！
“丹……丹纹！！”苏战失声惊呼，“这是……极品丹药！！”
“此丹，名‘青木造化丹’。”
苏晨伸手一招，三颗丹药落入他手中的玉瓶。
“父亲。”他将玉瓶递给苏战。
“这一颗，可疗您暗伤，重铸玄脉。”
“这第二颗，可助您……破境入武灵！”
“这第三颗……”苏晨微微一笑，“您先留着。或许，苏家……将不止您一位武灵。”
苏战的手，在颤抖。
武灵！炎城之巅的存在！
他苏战，蹉跎半生，今日……终于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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