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洛阳的官道在春日下显得格外平整。车轮碾过新修补的路面,发出平稳的辘辘声。吕布没有摆出大将军的全副仪仗,只是一队精锐骑兵护卫着两辆马车,轻装简从。他本人骑着赤兔马,行在队伍前列,目光扫过道路两旁欣欣向荣的田野。
车窗的帘子被一只纤手掀开一角,小乔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窗外。只见远处田垄间,有农人正驱使着耕牛,那犁具与她记忆中江南的直辕犁不同,辕杆弯曲,看起来轻巧灵活,翻起的泥土深而均匀。
“姐姐,你看那犁,好生奇怪,但看起来比家里的旧犁好用多了。”小乔回过头,对车内端庄坐着的大乔说道,语气里带着少女的雀跃。
大乔顺着妹妹指的方向望去,微微颔首,她性子沉静,观察也更细致些。“此地历经战火,如今能看到如此井然有序的春耕景象,实属不易。”她轻声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车窗外那个骑着火红骏马的高大背影。
吕布似乎听到了车内的低语,勒住马缰,让马速慢了下来,与马车并行。他没有回头,声音随着微风传入车内:“那是曲辕犁,比旧式犁省力,入土更深。蔡尚书郎这几年在关中大力推广,成效不错。”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情绪,但提及蔡尚书郎时,那细微的停顿,还是让细心的大乔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倚重。她轻声应道:“能利百姓稼穑,便是善政。”
队伍行至一处水渠旁,吕布忽然抬手,示意队伍暂停。他翻身下马,走到渠边。几个民夫和一名穿着低级官服的小吏正在清理渠底的淤泥。那小吏见到吕布,吓了一跳,慌忙就要行礼。
“免了。”吕布摆手,蹲下身,用手掬起一捧渠水,看了看水质,又看了看清理出来的渠道深度,“这渠,去年秋收后清过没有?”
小吏紧张地回道:“回温侯,清过一遍了。只是去冬雪水多,冲了些泥沙下来。”
吕布点了点头,指着渠道一处有些塌陷的边沿:“那里要加固一下,用石块垒实,不然下次雨水大了,还得垮。”他站起身,拍了拍那小吏的肩膀,“辛苦了,春耕用水是关键,这渠维护好了,下游几百亩地的收成就有了指望。”
那小吏受宠若惊,连声道:“不敢言苦,分内之事!”
吕布转身上马,队伍继续前行。整个过程短暂而平常,却让马车里的大小乔看得有些出神。小乔低声道:“他还懂这些?”
大乔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吕布的背影。这个在天下人眼中勇猛无匹的飞将军,似乎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专注于民生琐碎的一面。
洛阳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已是午后。阳光洒在那座正在从废墟中重新站起的巨城上,残破的城墙大多得到了修补,虽然还能看到许多新旧不一的痕迹,但整体已然恢复了城池的雄浑气象。城内不再是一片死寂的断壁残垣,而是有了稀疏的人烟,新修的房舍错落分布,炊烟袅袅。
队伍没有直接入城,而是绕向了城西一处守卫森严的营区。这里远离主要的居民区,高墙环绕,哨塔林立,正是高顺负责的匠作营。
得知吕布前来,高顺早已在营门外等候。他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一丝不苟的模样,甲胄整齐,面容冷峻。见到吕布,他抱拳行礼:“主公。”
“伯平,进去看看。”吕布点头,示意高顺带路。
匠作营内部分区明确,道路整洁,除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几乎没有多余的嘈杂。高顺引着吕布直接走向一处位置最深、守卫也最严密的工坊。工坊内炉火正旺,热气扑面而来,几十名精赤着上身的匠人正在忙碌,捶打、淬火、打磨,动作熟练而专注。
“主公,此处便是蹄铁坊。”高顺介绍道,声音在嘈杂的工坊里依然清晰,“所有匠人皆是数年前便精挑细选、家世清白之人,及其家眷均已妥善安置。制作流程依旧按旧例,分步骤进行,核心工艺由不同组别掌握,无人能窥得全貌。”
吕布的目光扫过工坊。他看到的不是新奇的发明,而是一个运转了数年、早已成熟高效的生产体系。他走到一个堆放成品的地方,随手拿起一副刚刚打磨好的马镫。那马镫形制与他记忆中几年前定下的图纸别无二致,只是工艺更加精湛,焊接点光滑牢固,表面的处理也更细致。
“日产多少?”吕布问道,将马镫放回原处。
“回主公,如今材料充足,人手熟练,日产马镫可达六十副,马蹄铁一百二十枚。”高顺回答,“依旧按您的吩咐,优先装备张辽将军东线骑兵、徐荣将军长安卫戍骑兵以及陷阵营。替换下来的旧件回炉重铸。”
吕布注意到,在工坊的一角,一些匠人正在将打造好的零件进行初步组装,俨然是某种简易的流水线作业。他指了指那边:“此法推行后,效率提升如何?”
高顺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近乎满意的神色:“提升约两成。且更利于保密,单人只负责一环。”
“很好。”吕布点头,“此物乃我军利器,关乎骑兵战力,保密重于一切。”
离开匠作营时,吕布注意到营区外围新栽种的一排榆树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在春风中轻轻摇曳。毁灭与新生,在这座古老的城池里,以一种倔强的姿态同时呈现着。
乔公的新宅位于洛阳城南,一处相对清静的地段。宅院不算大,但白墙黑瓦,庭院收拾得干干净净,几株桃树正开着粉色的花,给这方小天地增添了几分生气。
乔公得到通报,早已在门前迎候。他比几年前看起来清瘦了些,但精神矍铄,眼神明亮。见到吕布携二女前来,他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上前便要行礼。
“乔公不必多礼。”吕布抢先一步托住了他的手臂,“如今是一家人,随意些好。”
乔公顺势直起身,连声道:“温侯厚恩,老夫与小女感激不尽。”他目光扫过大小乔,见她们气色尚好,心中更是安稳。
众人入内,在堂中分宾主落座。仆役奉上茶水,是江东带来的新茶,茶香袅袅。
“父亲在此住得可还习惯?北地饮食、气候与江南大不相同。”大乔关切地问道。
“习惯,习惯。”乔公捋着胡须笑道,“洛阳虽经劫难,但正在恢复生机。老夫每日看着流民得以安置,房舍一栋栋建起,市集渐渐有了人气,心中亦是感慨。这乱世之中,能得一片安身立命之所,已是大幸。”
吕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和:“乱世求存,百姓最苦。能给他们一片瓦遮头,一碗饭果腹,便是最基本的。至于希望总要有人去做,去一点一点地挣回来。”
晚宴设在家中小厅,没有外人,菜肴也算不上奢华,多是些洛阳本地的时令菜蔬,外加几样江东口味的点心。席间气氛融洽,小乔还即兴弹奏了一曲,琴声清越,为这顿家宴增添了几分雅致。
夜色渐深,吕布留宿在了乔公安排的客院,自然去了大乔的房中。
红烛摇曳,映照着大乔略显羞涩却已然熟稔的面容。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最初的陌生与隔阂已渐渐消融。吕布看着她为自己宽去外袍,动作轻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皂角清香,那是他熟悉的玉皂的味道。
“今日看了洛阳,看了匠作营,感觉如何?”吕布难得地主动提起了话头,声音比平日温和。
大乔将他的外袍仔细挂好,转过身,烛光在她美丽的眸子里跳跃。“妾身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她斟酌着词语,“不再是传闻中的杀戮与征服,而是重建与秩序。还有,”她抬眼看向吕布,声音更轻了些,“看到了夫君的另一面。”
吕布伸手,轻轻拂过她鬓边的一缕青丝,没有说什么。窗外,洛阳的夜晚静谧而安详,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夜的深沉。这座饱经创伤的城市,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着它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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