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吼石林边缘,守镜人的临时洞府已化为一片废墟。
破碎的白光阵旗无力地散落在地,中间夹杂着古铜镜的锋利碎片。那名筑基中期的道姑瘫软在一角,道袍染血,气息紊乱,脸上交织着痛苦、惊怒和一丝难以置信。她本命交修的“镜魄”被毁,道基受损,实力十不存一。另外两名炼气巅峰的守镜人也好不到哪去,一人断臂,一人面色金纸,正手忙脚乱地给昏迷不醒、魂光黯淡的林小凡喂服丹药,试图稳住他即将溃散的魂魄。
然而,他们的灾难并未结束。
数道漆黑的遁光如同索命的夜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与贪婪,悍然降临!
“守镜的婆娘!交出那小子和轮回镜碎片!”影煞的筑基后期长老——枯骨老人,发出一声夜枭般的尖笑,干枯的手爪凌空便抓向昏迷的林小凡。他身后四名筑基初期的影煞成员默契散开,杀气锁定另外两名守镜人,显然不打算留任何活口。
“影煞妖人!趁人之危!”断臂的守镜人目眦欲裂,强撑着祭出一面玉牌防御,却被一名影煞修士轻易一刀劈飞,血洒长空。
“师姐!”另一名守镜人惊呼,却被另一名影煞修士缠住,自身难保。
枯骨老人的利爪眼看就要触及林小凡,那重伤的道姑眼中闪过绝望与疯狂,竟挣扎着欲要自爆金丹拖对方下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并非来自场内任何一人。
而是来自地下!
嗤——!
一道细微却凌厉到极点的漆黑刀芒,毫无征兆地从林小凡身下的阴影中爆射而出!这一刀,时机刁钻到了极致,正好卡在枯骨老人旧力刚生、新力未继,且心神被道姑决绝姿态所吸引的刹那!
刀芒之上,凝聚着精纯至极的幽冥死气、刚刚蜕变完成的筑基魔元、以及一丝令人灵魂战栗的寂灭意蕴!更可怕的是,其能量结构凝练无比,远超炼气层次,赫然是筑基期的力量!
“什么?!”枯骨老人瞳孔骤缩,一股致命的危机感瞬间炸开!他想也不想,强行扭转身体,抓向林小凡的利爪猛地回撤格挡!
噗嗤!
尽管他反应快到了极致,但那道偷袭的刀芒实在太快太毒!依旧擦着他的手腕掠过!
一道深可见骨、缠绕着黑色死气的伤口瞬间出现!那死气如同活物,疯狂向他体内钻去,吞噬生机!
“呃啊!”枯骨老人发出一声痛哼,又惊又怒,猛地后退,运功逼退死气,骇然望向那阴影处,“是谁?!”
阴影蠕动,一道身影缓缓升起。
黑衣,黑发,面容冷峻,眼神幽深如同万古寒潭,周身散发着稳定而强大的筑基初期灵压!不是墨尘又是谁?!
他在最关键的时刻,凭借《影遁术》大成后的阴影跳跃,悄然潜至战场核心,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偷袭一刀!
“是你这小杂种?!你竟然筑基了?!”枯骨老人看清来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才过去多久?在风吼石林这种绝地,他非但没死,反而突破了?!而且刚才那一刀的力量,精纯凌厉,根本不像刚筑基的样子!
墨尘根本不答,一击得手,毫不停留!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硬拼,而是——林小凡!
只见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林小凡身边,左手一抄,已将昏迷的少年夹在肋下!同时右手“墨噬”长剑荡开那名试图阻拦的炼气巅峰守镜人。
“拦住他!”枯骨老人反应过来,气得哇哇大叫,不顾手腕伤势,一道更加凶戾的黑芒便轰向墨尘后背!
那重伤的道姑也强提一口气,一道净化白光射向墨尘面门!
前后夹击!
面对一名筑基后期和一名筑基中期(虽重伤,但拼死一击仍不容小觑)的含怒围攻,刚筑基的墨尘似乎陷入了死局!
但他脸上不见丝毫慌乱。
就在攻击即将临体的瞬间,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防御,没有闪避,而是猛地将肋下的林小凡,向着侧后方——那名刚刚被他荡开、正试图再次冲来的断臂守镜人的方向,用力抛了过去!
“人给你们!接好了!”
他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嘲讽。
这一下变招,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枯骨老人的攻击下意识地想要转向追向林小凡,却又怕这是墨尘的诡计,犹豫了万分之一秒。而那重伤道姑的白光,则结结实实地轰向了墨尘原本所在的位置——但墨尘在抛出林小凡的瞬间,早已《影遁术》发动,身形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向后急退!
轰隆!
道姑的白光与枯骨老人的黑芒几乎同时落空,碰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爆炸,气浪将那名冲过来试图接住林小凡的断臂守镜人直接掀飞!
而林小凡,则无人看管地向着地面坠落。
“废物!”枯骨老人骂了一句,不知是骂手下还是骂自己,再次探手抓向林小凡。
墨尘却在急退之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刚才那看似无奈抛弃林小凡的举动,实则在将林小凡抛出的瞬间,他早已将一股更加精纯、更加隐晦的寂灭幽元,悄无声息地打入了林小凡体内那濒临破碎的古老印记深处!
这股幽元,并非引爆,而是——滋养与……同化!
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炭火中,投入了一颗来自九幽的火种!
就在枯骨老人的手爪即将再次抓住林小凡的刹那——
异变,第二次发生!
昏迷的林小凡,猛地睁开了双眼!
但那双眼眸中,不再是往日的怯懦与恐惧,也不是他自身灵魂应有的色彩,而是一片纯粹的、冰冷的、仿佛能映照世间万物却又漠然无比的——幽暗!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古老、却带着一丝诡异死寂的轮回之意,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嗡!
一道灰白色的、布满裂痕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光环,以林小凡为中心,骤然扩散!
枯骨老人首当其冲,抓出的手爪与那光环轻轻一碰!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水!枯骨老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只手掌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腐朽、仿佛经历了万载时光的冲刷!那恐怖的腐朽之力还在沿着他的手臂急速蔓延!
“时序之力?!不对!是寂灭轮回!!”枯骨老人魂飞魄散,当机立断,并掌如刀,狠狠斩向自己的肩膀!
噗嗤!
整条右臂齐肩而断!落地的瞬间便化为飞灰!
他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看向林小凡的眼神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再也不敢靠近分毫!
而那灰白色光环扫过周围,另外两名影煞筑基修士和那名挣扎爬起的断臂守镜人,但凡被扫中一点,轻则气血枯萎,重则身体部分直接老化崩解!吓得他们亡魂皆冒,疯狂后退!
一时间,以林小凡为中心,竟形成了一片恐怖的死亡禁区!
而造成这一切的墨尘,早已借助这短暂的混乱,身形几个闪烁,便已远遁至数百丈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心中明镜似的。林小凡体内那古老印记被他用寂灭幽元强行刺激,回光返照,爆发出了远超平常的力量,但这绝对是透支本源,持续不了多久。而且,经过他寂灭幽元的“污染”,这印记与他之间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和……驯服了。
果然,那灰白色光环仅仅维持了不到三息,便剧烈闪烁起来,随即猛地收缩回林小凡体内。林小凡眼中的幽暗迅速褪去,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死亡禁区消失。
场中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残存的守镜人和影煞修士面面相觑,看着中间那个昏迷的少年,一时间竟无人敢再上前。
枯骨老人断臂处黑气缭绕,勉强止住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远处的墨尘,又忌惮无比地瞥了一眼昏迷的林小凡,眼中贪婪、愤怒、恐惧交织。
墨尘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刚才那一下虽然震慑住了他们,但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将同时面对两方的怒火。
他毫不犹豫,转身便欲彻底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怀中的九幽碎玉,以及那面鬼门令,竟同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灼热、震动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牵引感,而是一种强烈的、急切的、仿佛源自血脉灵魂深处的——共鸣与呼唤!
方向,不再是某个具体地点,而是直指——正在昏迷中的林小凡!
不!更确切地说,是指向林小凡灵魂深处,那刚刚被他用寂灭幽元刺激过的、此刻正处于某种奇异不稳定状态的古老印记!
与此同时,林小凡眉心处,那黯淡的印记竟再次微微亮起,投射出一道极其细微、扭曲不稳的——暗黄色光芒!光芒之中,隐隐有一条浑浊河流的虚影一闪而逝!
忘川虚影?!
鬼门令剧烈震颤,背面那“鬼门”二字光芒大放,仿佛要脱离令牌飞出去!
九幽碎玉更是传递出一股无比清晰的意念:吞噬!或者……融合?!
墨尘脚步猛地顿住,豁然转身,看向林小凡,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原来如此!
林小凡体内的古老印记,不仅仅是一个“坐标”,在特定条件下(比如被他的寂灭幽元激活到濒临崩溃的不稳定状态),它竟然能短暂地——显化出一丝通往某个幽冥之地的“路引”?!
而鬼门令和九幽碎玉,需要的正是这缕“路引”来真正激活、定位!
机会!
天大的机会!
虽然风险同样巨大,但值得一搏!
这一刻,什么守镜人,什么影煞,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缕微弱却至关重要的暗黄色路引之光!
没有丝毫犹豫,墨尘再次动了!
他化作一道撕裂夜色的幽暗闪电,不再是逃离,而是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刚刚平息下来的战场中心,冲向了昏迷的林小凡!
“小杂种!你还敢回来?!”枯骨老人见状,惊怒交加,独臂挥出一道黑芒试图阻拦。
那名重伤的道姑也强撑着再次出手。
但墨尘根本不与他们硬碰!
《影遁术》运转到前所未有的极致,身影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巧妙地避过攻击,目标只有一个——林小凡眉心那缕即将消散的路引之光!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猛地冲至林小凡身前,左手一探,并非抓向林小凡,而是直接虚按向那缕暗黄色的路引之光!
同时,右手高举鬼门令!怀中九幽碎玉光芒爆发!
“以九幽为名,引黄泉之路!开!”
他发出一声低沉古老的吟唱,仿佛触动了某个神秘的法则!
嗡——!!!
鬼门令上的“鬼门”二字骤然脱离飞出,瞬间放大,化为一道虚幻不定、缠绕着无尽幽暗气息的古老门户虚影,悬浮于空!
而那缕暗黄色的路引之光,如同找到了归宿,猛地投入门户虚影之中!
门户剧烈震动,内部混沌翻滚,一条模糊不清、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孔和浑浊河水组成的暗黄色小路,若隐若现!
通往未知幽冥之路——开了!
墨尘一把抓起昏迷的林小凡,毫不犹豫,一步踏出,身形瞬间没入那混沌翻滚的门户虚影之中!
“不!!!”枯骨老人和那道姑发出绝望不甘的嘶吼,疯狂攻击而来,却全都打在了空处!
那门户虚影在墨尘进入后,闪烁了几下,迅速变淡,眼看就要彻底消失。
就在门户即将完全闭合的最后一刹那——
异变,第三次发生!
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阴影中,一道极其淡薄、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的虚影,如同轻烟般,以一种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诡异速度,后发先至,悄无声息地——同样钻入了那即将闭合的门户之中!
那虚影的气息,与幽影令同源,却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测!
门户,彻底消失。
原地只留下一片狼藉,以及目瞪口呆、满脸惊骇与茫然的影煞和守镜人。
风吼石林边缘,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幽冥气息,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颠覆认知的一切,并非幻觉。
黄雀之后,尚有猎手。
而墨尘的幽冥之旅,注定不会孤单。
全新的、更加诡谲莫测的篇章,已然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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