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被强行灌注的感知碎片——属于朵朵的记忆碎片——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和混乱的感官细节,如同海啸般席卷了秦瞳因撞击而脆弱不堪的意识。它如此真实,如此鲜活,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原主人强烈的情绪烙印,与他自身的记忆和认知产生了剧烈的、毁灭性的冲突。这根本不是旁观一段录像,而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陌生躯壳,去承受那份感官的轰炸和心灵的震颤!
“呃…啊!” 秦瞳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而混沌的呻吟,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如同离水的鱼。他双手猛地抱住自己的头,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混乱的记忆碎片像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脑海里疯狂搅动、穿刺,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周默那张失落的脸,那块散发着恶臭的金黄色物体,自己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酸软和刺痛…… 这些完全陌生的感知和情绪,与他作为“蜂巢”商业间谍的冷酷、算计和生存本能激烈地碰撞、厮杀。
“朵朵…周默…那是什么…不…不是我…” 破碎的、意义不明的词语从他紧咬的牙关里艰难地挤出来,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痛苦和认知崩裂的颤音。他的身体蜷缩起来,额头死死抵着冰冷肮脏的地面,试图用物理的冰冷来镇压脑海中那场可怕的风暴。城市之光植入他意识深处的指令和逻辑模块,在这纯粹属于“人”的、带着温度和混乱的情感冲击面前,发出了尖锐的过载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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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工?秦工你怎么了?”林柚焦急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真实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她听到了那声沉重的倒地闷响,听到了金元宝逃窜的悉索声,更听到了秦瞳随后发出的痛苦呻吟和混乱呓语。她不敢贸然移动,只能凭借声音的方向和刚才的记忆,摸索着解开轮椅的安全带,一只手紧紧握着藏在轮椅扶手里的一根高强度碳纤维短棍(老K出品),另一只手则悄悄探向轮椅侧面一个隐蔽的卡槽,那里有一个非金属的紧急信号发射器。
“陈正!陈正!情况有变!秦瞳倒了!可能受伤,状态极度异常!重复,秦瞳状态极度异常!”林柚对着隐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骨传导麦克风,用气声急促地呼叫。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秦瞳刚才呓语中泄露出的那两个名字——朵朵和周默!这太不对劲了!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摔倒能解释的!金元宝那一咬…陈正的脚汗…断电…摔倒…这些看似荒谬的偶然,似乎触发了某种连锁反应,撕开了一个通向未知核心秘密的裂缝!
电缆井深处,陈正正手忙脚乱地往自己那只“生化武器发射源”上套袜子,试图塞回皮鞋里。听到林柚急促的呼叫,尤其是“朵朵”和“周默”的名字从秦瞳嘴里冒出来,他动作猛地一僵,头皮瞬间炸开!
“妈的!”他低吼一声,也顾不上穿鞋了,赤着一只脚,抄起靠在配电柜旁的一根粗壮的绝缘撬棍,像一头被激怒的棕熊,朝着林柚声音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猛冲过去。光脚踩在布满砂砾和金属碎屑的地面上,传来阵阵刺痛,但此刻他完全感觉不到。女儿的名字从一个敌对间谍嘴里以那种痛苦混乱的方式喊出来,足以点燃他所有的父性本能和暴怒。黑暗中,他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如同擂鼓,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神经上。
“林柚!护住自己!我来了!”陈正的吼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嗡嗡回响。他冲到近前,凭借着微弱的感官和记忆,庞大的身躯像一堵墙般挡在了林柚的轮椅前方,手中的撬棍横在胸前,警惕地对着地上那个蜷缩抽搐的人影。应急灯在此时极其不合时宜地、虚弱地闪烁了几下,吝啬地撒下几缕昏黄的光线。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光,陈正和林柚看清了秦瞳的状态。
他侧躺在冰冷肮脏的地上,昂贵的西装沾满了油污和灰尘。那只价值不菲的“蜂巢”特制手环,表盘碎裂,表带断裂,可怜兮兮地躺在他手边不远处,被几滴深色的液体(不知是汗还是血)浸染。秦瞳本人则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间歇性痉挛,喉咙里发出压抑痛苦的呜咽,额头上青筋暴起,布满冷汗。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瞳孔似乎失去了焦距,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度混乱、痛苦和茫然的神情,仿佛灵魂正在被看不见的力量撕扯。
“朵朵…不是…痛…” 又一个破碎的词组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溢出,带着令人心颤的颤音。
林柚倒吸一口凉气,手指紧紧攥住了轮椅扶手,指节发白。这绝不是伪装!秦瞳此刻的状态,像极了她在疗养院资料里看到的、那些早期脑波灌溉实验失败者留下的影像记录——意识崩解的前兆!她猛地看向陈正,后者也正死死盯着地上痛苦挣扎的秦瞳,脸色铁青,眼神里交织着愤怒、惊疑和一丝深藏的恐惧。撬棍在他巨大的手掌里被捏得咯吱作响。
“他…他怎么会知道朵朵?还提到周默?”陈正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女儿的名字被敌人这样痛苦地念出,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他心里。
林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将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在脑中回放:脚汗—断电—撞击—手环短路失效—金元宝咬断表带—秦瞳踩中汗渍滑倒—后脑重击—然后就是这诡异的、属于朵朵的记忆碎片爆发!
“脑波…是脑波!”林柚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疗养院d区!这里是他们早期进行‘意识灌溉’实验的区域之一!老K截获的资料里提过,这下面埋设了增强型脑波诱导发射器阵列!秦瞳刚才后脑着地的位置…”她飞快地扫了一眼秦瞳倒下的地方,那里靠近墙角,正是几条粗大线缆汇聚的节点,“…正好是阵列的一个次级节点!他摔倒的瞬间,后脑受到剧烈撞击,同时可能触发了残留的、因断电而处于不稳定状态的诱导场!而朵朵…她的意识数据,作为‘微笑天使’的核心样本,肯定被深度关联在这个系统里!”
林柚越说越快,思路越来越清晰,寒意也沿着脊椎爬升:“就像…就像两个不同频率的电台,在强电磁干扰下,发生了可怕的串频!秦瞳的脑子,在物理撞击和残留诱导场的双重作用下,意外地…接收到了存储在系统深处的、属于朵朵的某段强烈记忆碎片!”她看向地上痛苦不堪的秦瞳,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他现在…可能正在经历朵朵那一刻的感受…被迫体验她的情绪和感官!”
这个推论让陈正如遭雷击,巨大的身躯晃了一下。他的宝贝女儿朵朵,她那些不愿告诉爸爸的心事、她小小的抗拒和烦恼…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残酷而荒谬的方式,被一个敌人,在这个肮脏恶臭的地下深渊里,被迫窥探和体验?!一股混合着暴怒、心痛和强烈保护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他!
“王八蛋!!”陈正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目赤红,手中的撬棍高高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就要朝着地上蜷缩的秦瞳狠狠砸下!他要砸碎这个窥探他女儿内心的混蛋!
“陈正!别!”林柚失声尖叫,双手猛地推动轮椅,不顾一切地撞向陈正的小腿!
撬棍带着千钧之力,在距离秦瞳太阳穴不到十厘米的空中,硬生生顿住!陈正粗重地喘息着,手臂上的肌肉因强行收力而剧烈颤抖,额头上青筋跳动,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林柚。
“不能杀他!”林柚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现在是活的钥匙!是通向朵朵意识状态的唯一桥梁!他脑子里有我们急需的情报!关于朵朵被系统影响的程度!关于那个该死的‘灌溉’实验!甚至…可能是找到解除方法的线索!”她指着秦瞳,“杀了他,这段意外获取的记忆碎片就彻底消失了!我们可能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陈正胸膛剧烈起伏,像拉破的风箱。他看着地上痛苦抽搐的秦瞳,又看看林柚焦急而坚定的脸,理智和暴怒在眼中疯狂交战。撬棍依旧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地上原本痛苦蜷缩的秦瞳,身体猛地一挺!
“呃——!”一声拉长的、仿佛窒息般的抽气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抱着头的手突然松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在昏暗中急速扩张,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黑暗都吸进去。那里面翻涌的混乱和痛苦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空洞和茫然。他直勾勾地盯着布满管道和电缆的漆黑天花板,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几秒钟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他的嘴角开始抽动。不是痛苦,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极其怪异的、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这痉挛迅速蔓延到整个脸颊的肌肉。然后,在陈正和林柚惊骇的注视下,秦瞳的嘴角开始以一种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如同生锈齿轮被强行撬动的姿态,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拉扯。
他脸上没有任何笑意。眼神依旧空洞茫然,像两口枯井。只有嘴角的肌肉,在某种残留的、强大的神经指令驱动下,顽固地向上提起,最终定格成一个极其标准的、露出八颗上牙的、教科书般的“微笑”弧度。
这个笑容,在秦瞳沾满油污和冷汗、因痛苦而扭曲过的脸上,在应急灯微弱闪烁的昏黄光线下,在弥漫着焦糊味、脚汗味和尘埃的肮脏空气里,显得无比诡异、冰冷、僵硬。
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在执行一个来自深渊的指令。
一个完美的、标准的、空洞的、冰冷的微笑。
陈正手中的撬棍,“哐当”一声,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回响。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冻结,只剩下极致的惊悚和难以置信的寒意,顺着四肢百骸疯狂蔓延。
林柚则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让那声惊叫冲出喉咙。她看着秦瞳脸上那个凝固的、毫无生气的“微笑”,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那不是秦瞳的笑容。
那是“城市之光”系统,是“微笑支付”的烙印,是那个隐藏在疗养院深处、吞噬着朵朵和其他无数人意识的“脑波灌溉”机器,透过秦瞳崩溃的意识屏障,投射出来的、冰冷的、非人的指令!
这个“微笑”,是系统在秦瞳意识废墟上插下的、宣告胜利的旗帜!它无声地尖叫着一个恐怖的事实:无论他们如何挣扎,如何利用意外,那无形无质的控制,早已深入骨髓,随时可能在任何一具崩溃的躯壳上,显露出它狰狞的标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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