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的手指还停在耳钉上,指尖残留着刚才城市重奏时的震颤。她没动,但呼吸比之前沉了些,像是怕惊醒什么,又像是在等一个不会再来的声音。
碎屏像雪片一样铺在地上,有些还闪着微弱的光,映出断续的画面——蓝玫瑰飘散的最后一帧、陆深微笑的侧脸、周砚秋把染血乐谱按在母亲胸口的动作……可那支笔,那个总在乐谱边角画骷髅的人,却不见了。
她慢慢蹲下来,卫衣袖口蹭过一块带棱角的屏幕碎片,划开一道细口子。血渗出来,混着灰烬黏在掌心,她也没擦。
手指继续往前摸索,穿过冰冷的金属残骸和断裂的数据线。她的动作很慢,像在翻一本不愿读完的日记。突然,指腹碰到一段硬物——半截钢笔,银灰色笔身,前端断裂,笔尖勾着一个未完成的简笔画骷髅,线条戛然而止,像被谁猛地抽走了手。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是普通的笔。她记得他每次修改声部时都会用这支笔,在空白处随手画个小骷髅,说是“给旋律送葬”。现在它断在这里,墨水干涸,沾着暗红的痕迹。
她把它捡起来,握进掌心,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又碰了碰耳钉。这一次,耳钉微微发烫,像是回应什么。
脚步声从侧面传来,很轻,踩在碎屑上的声音几乎被风盖过。
她抬头。
江离站在几步外,靛蓝色西装的肘部破洞边缘沾着焦黑的粉末,像是刚从某场火里走出来。他的右脸疤痕在残光下显得更深,眼神却平静得不像刚经历一场系统崩塌。
他没说话,只是从内袋里取出一支钢笔,款式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银灰笔身,磨旧的笔夹,连笔帽顶部那道细微的划痕都分毫不差。
林清歌盯着那支笔,喉咙发紧:“你也有这个?”
江离没回答,只是将笔尖轻轻递向她手中的那一截。
两支笔尖相碰的瞬间——
“叮。”
一声清脆的响,像是琴弦被拨动的第一下,三个音符接连响起,恰好是《星海幻想曲》开头的旋律。那声音太准了,准得不像巧合。
她的耳钉猛地一烫,像是被电流扫过。
她倏地抬头:“这不是普通钢笔对不对?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江离垂着眼,没否认,也没解释。他只是把手中的笔放进她空着的那只手,然后合上她的手指,动作像在交付某种信物。
“有些事,”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不是现在能说的。”
“那什么时候?”她声音绷着,“等所有线索都烧成灰?等下一个替我唱歌的人也消失?”
江离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掌心里并排躺着的两支笔上。片刻后,他转身,朝废墟深处走去。
“如果你还记得怎么哼那首曲子,”他背对着她说,“就还能找到答案。”
话音落,他的身影渐渐融进尚未熄灭的蓝玫瑰投影里,像一滴水落进暮色。
林清歌没追。
她坐在原地,双手攥着两支钢笔,指节泛白。风从断墙间穿过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眉心一道浅浅的压痕——那是长期熬夜改稿留下的习惯性皱褶。
她低头看手中的笔。
同样的型号,同样的磨损痕迹,甚至连笔夹的弧度都一致。但仔细看,还是有差别:周砚秋那支的笔身底部刻着一行极小的数字,已经被磨得模糊;而江离给的这支,底部光滑,没有任何标记。
她用指甲轻轻刮了刮那块区域,金属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忽然,笔身内部传来一声极轻的震动,像是某个机关被触发。她愣了一下,再听时,又归于寂静。
她把两支笔并在一起,再次尝试让笔尖相碰。
“叮。”
又是那三个音符,清晰得如同有人在耳边演奏。
这次,她的耳钉不仅发烫,还开始以固定频率轻微震颤,像是在接收某种信号。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周砚秋最后一次出现的画面——他单膝跪地,指虎断裂,衬衫第三颗纽扣缝着的半截乐谱贴在主控屏上,嘴里喊的是:“但她比任何实验体都更像母亲!”
那时的他,是在对抗系统,还是在完成某种交接?
她睁开眼,看向江离消失的方向。
风里还残留着一点蓝玫瑰的光影,像是谁忘了关掉的投影。她站起身,脚步很轻地朝那边走了几步,脚底踩到一块碎屏,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就在那一刻,她手中的钢笔突然又震了一下。
不是共振,更像是……回应。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笔身。
原本光滑的底部,竟缓缓浮现出一行极淡的刻痕,像是被热激活的隐形文字。她凑近去看,只来得及辨认出两个字:
“编号”。
后面的字迹还没完全显现,笔身就开始发烫,烫得她不得不松手。
钢笔落在地上,滚了半圈,笔尖朝上,正对着她。
她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金属——
远处,一块本已熄灭的全息屏突然亮起。
画面扭曲了几秒,跳出一段极短的影像:一间老旧录音室,墙上挂着《星海幻想曲》的初版乐谱,桌上有两支并排摆放的钢笔,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双生调律,同步启动”。
影像一闪即逝,屏幕重新黑下去。
林清歌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支刚捡起的钢笔,指腹正压在“编号”二字上。
她的耳钉还在震,频率越来越快,像在催促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喊江离的名字,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
就在这时,她怀里的玉坠突然轻轻一跳,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她低头,看见玉坠表面浮起一层极淡的蓝光,与手中钢笔的震颤节奏完全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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