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是一片死寂，与车外飞速倒退的繁华街景形成了鲜明对比。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叶蓁偶尔无法抑制的、劫后余生般的抽泣声。
陆沉渊专注地开着车，目光平视前方，但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刚才在废弃印刷厂里的画面——
苏晚如同猎豹般敏捷贴近绑匪的身影；她扣腕、顶膝、手刀劈砍时那流畅而狠戾的动作线条；以及她站定时，眼神里那未散的凌厉与超越常人的冷静。
这绝不是他认知中那个在书店里泡茶插花、笑容温婉的苏晚。这甚至不是“会些防身术”能解释的。那是一种浸淫已久、近乎本能的战斗素养，是经历过真实危险淬炼后才可能拥有的气场。
他想起慈善晚宴那次，危机被“顺利”化解的蹊跷；想起他启动“深潜者”资源调查她时，遇到的莫名干扰和迷雾；想起她偶尔在网络浏览时，无意识流露出的、远超普通用户的习惯和视角……
一个个疑点，如同散落的珍珠，被“格斗高手”这根线猛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之前从未敢深想的、令人心惊的可能性。
苏晚，你藏在“佛系书店老板”这副平静面具下的，究竟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车内后视镜。镜子里，苏晚正轻轻拍着叶蓁的背，低声安抚着。她的帽檐已经取下，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略显苍白的脸颊，眼神低垂，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脆弱又安静。
可陆沉渊知道，这安静之下，蕴藏着怎样可怕的力量。一种混合着震惊、探究、以及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被隐瞒而产生的不悦，还有……一丝在危急关头被她骤然展现的强大所点燃的、隐秘的兴奋，在他心中交织翻滚。
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产生过如此复杂而强烈的探究欲。
苏晚能清晰地感受到前方投来的、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她没有抬头，只是专注地安抚着叶蓁，借此来回避陆沉渊的审视。
她的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
暴露了。
虽然只是武力层面，但这足以撕开她精心构筑的保护壳的一角。陆沉渊不是普通人，他有着顶尖特工的直觉和判断力。在他面前，任何的异常都会被无限放大。
恐慌如同细密的冰针，刺穿着她的神经。她害怕的不是陆沉渊本人，而是这种失控感。她苦心经营的平凡生活，她想要守护的宁静，是否会因为这一次意外而彻底崩塌？蓁蓁已经被卷入，下一个会是谁？
然而，在这恐慌的底层，另一种情绪也在悄然滋生。
当陆沉渊那声“小心”的惊呼和子弹破空声同时响起，当她回头看到他持枪而立、眼神冷冽如霜却带着未散惊悸的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曾瞬间包裹了她。那是一种在绝对危险中，被更强大的力量所庇护的感觉。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习惯于独自面对一切，习惯于在暗处运筹帷幄，这种将后背交托给别人的感觉，陌生得让她心慌，却又……带着一丝致命的吸引力。
依赖与抗拒，两种情绪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晚晚……”叶蓁的哭声渐弱，变成了小声的啜泣，她紧紧抓着苏晚的衣角，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他们……他们为什么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事了，蓁蓁，都过去了。”苏晚收回纷乱的思绪，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只是一场意外，坏人已经被抓住了，不会再有事了。”
她不能吓到蓁蓁。必须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真……真的吗？”叶蓁抬起红肿的眼睛，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开车的陆沉渊，又迅速缩回苏晚怀里，小声问，“他……他是谁啊？好吓人……”
陆沉渊的气场对于刚受过惊吓的叶蓁来说，确实过于冷硬和有压迫感了。
苏晚顿了顿，斟酌着用词：“他是陆沉渊，陆总。是我的……一个朋友。这次多亏了他，我们才能这么快找到你。”
她无法说出“渊渟科技cEo”的身份，那只会让叶蓁更加混乱和好奇。
陆沉渊从后视镜里看了苏晚一眼，没有纠正，也没有补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朋友”这个身份。
车子最终驶入了一个位于市中心、闹中取静的高档公寓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这里的安保极其严格，需要多重验证才能进入。
“这里是绝对安全的。”陆沉渊停好车，率先下车，替她们打开车门，“我已经安排了医生和心理专家，叶小姐需要检查和安抚。”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
苏晚扶着叶蓁下车，看着眼前装修奢华却透着冷清气息的电梯厅，明白这应该是陆沉渊众多安全屋之一。他展示出的资源和行动力，再次印证了他绝非普通商人。
“谢谢。”苏晚低声道谢，语气有些复杂。
陆沉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我们之间，需要谈的远不止一句谢谢。”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她们跟上。
将叶蓁交给早已等候在此的专业人员后，走廊里只剩下陆沉渊和苏晚两人。明亮的灯光下，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绷。
陆沉渊转过身，面对苏晚，他的目光不再加以掩饰，带着锐利的探究，仿佛要穿透她的瞳孔，直抵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敲在苏晚的心上：
“苏晚，现在，我们能谈谈了吗？”
“关于你，以及……你那身漂亮的格斗术，是在哪里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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