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家具朦胧的轮廓，也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显得有些暧昧，又有些对峙的张力。
苏晚和陆沉渊相对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张茶几。苏晚捧着陆沉渊刚刚递给她的温水，指尖微微蜷缩，借此掩饰内心的波澜。
“技术难题？”苏晚抬起眼，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带着恰到好处的不解和好奇，“陆总，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对计算机和网络的认识，恐怕仅限于修图和逛逛购物网站。”
她必须守住这第二道，也是更关键的防线。
陆沉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这是一个带有压迫感和审视意味的姿态。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是吗？”他轻轻反问，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但我记得，上次在我办公室，你似乎对秦昊正在调试的那个加密算法很感兴趣，甚至还无意识地指出了其中一个连他都没立刻发现的逻辑冗余。”
苏晚心中猛地一凛！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一次普通的会面后，她等他签署文件时，无意中瞥见了秦昊电脑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她只是基于本能，觉得那条循环有点多余，随口问了一句而已！他当时明明在打电话，怎么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这个男人，观察力敏锐得可怕！
“哦，那个啊……”苏晚迅速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可能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我平时拍照用LR和pS比较多，对代码结构有点模糊的感觉，觉得那里好像可以更简洁一点，没想到蒙对了。”
她将一切归咎于艺术工作者的“直觉”和对软件操作的“熟悉感”。
陆沉渊不置可否，没有继续在这个点上施压，而是换了个方向：“即使如此，你的‘直觉’也相当惊人。那么，换个问题，苏晚，你对‘暗网’了解多少？”
这是一个更直接，也更危险的问题。
苏晚斟酌着词句，谨慎地回答：“听说过一些，好像是一些非法交易和隐藏信息的地方？感觉很危险，也很……遥远。这不是我们普通人会接触的东西吧？”
她将自己牢牢定位在“普通人”的范畴。
“以前或许是。”陆沉渊的目光紧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但现在，它威胁到了你闺蜜的生命安全，也可能威胁到更多无辜的人。‘蚀影’利用‘暗网集市’作为基地，策划‘方舟’计划。要阻止他们，我们必须潜入其中，拿到关键证据。”
他顿了顿，观察着苏晚的反应，缓缓说道：“而潜入的核心，在于破解他们的数据库防御。我们……遇到了一些障碍。”
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他几乎是在明示了！他在试探她，用“叶蓁的安全”和“更大的威胁”作为切入点，试图撬开她的外壳。
她垂下眼睑，看着杯中晃动的水面，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符合她“表面身份”的忧虑和力所能及的积极。
“陆总，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虽然我不懂技术，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有其他我能做的事情，比如……资金？或者通过我的一些人脉，看能不能从其他渠道打听消息？我一定会尽力。”她给出了一个“书店老板”和“小有名气摄影师”所能提供的、最“合理”的帮助。
陆沉渊看着她，看了很久。
她的应对几乎无懈可击，表情、语气、给出的方案，都完美地契合她表现出来的身份。如果不是他亲眼见过她那身凌厉的身手，如果不是他内心那几乎确定的猜测，他几乎都要被她骗过去了。
这种势均力敌的伪装，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和……探究欲。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磁性，也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苏晚，”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缓慢，“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他没有再逼问下去，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姿态放松了些许，但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她。
“资金和人脉暂时不需要。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话锋一转，“说起来，过两天有个小型的私人商业酒会，参加的都是海都科技圈和投资界的人，或许能接触到一些与‘蚀影’有间接关联的人物。你……有兴趣陪我一起去吗？”
这是一个邀请，更像是一个新的试探舞台。
苏晚微微一怔。陪他参加商业酒会？以什么身份？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拒绝，可能会显得她心虚，或者不愿融入他的圈子。答应，则意味着要在他熟悉的主场，面对更多未知的审视和可能出现的危机。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陆沉渊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补充道：“只是一个普通的社交场合，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多了解一些这个圈子，或许对你保护自己和叶蓁，也有帮助。”
他将选择权抛回给她，但话语里却带着引导。
苏晚权衡利弊。躲在这里固然安全，但也意味着信息闭塞。出去，虽然风险增加，但或许能捕捉到“谛听”在网络上难以获取的、线下的真实情报。
“好。”她最终点了点头，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陆沉渊，“我陪你去。”
她倒要看看，在这场他主导的博弈里，他究竟想试探出什么。而她，又能从中获得什么。
见她答应，陆沉渊的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光芒，像是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了预设的陷阱边缘。
“很好。”他站起身，“那你早点休息，具体时间和安排，我会让秦昊通知你。”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灯光在他侧脸投下深刻的轮廓。
“苏晚，”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我很期待……看到你在那个场合的样子。”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苏晚独自坐在沙发上，掌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他最后那句话，意味深长。
期待她的样子？是期待她作为“书店老板苏晚”的样子，还是期待她不经意间，流露出另一面的样子？
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无声的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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