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制的“时间钓竿”在一次次过载报废与野蛮维修中，顽强地维持着运作。陆川团队这群蹩脚的“时间渔夫”，也逐渐从最初的晕头转向，变得能在这项高风险活动中找到一丝粗野的节奏。他们不再奢求钓上整段的历史影像，转而专注于收集那些被时间冲刷得几乎消散的“规则涟漪”和“情绪碎屑”。
这些碎片被莎拉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比如利用碎屏平板的电容乱跳记录波形，或者用∫符号的光轨在熏黑的玻璃上“刻录”）勉强记录下来，形成一堆看起来比废纸强不了多少的“数据”。
然而，就在这堆看似无用的垃圾信息中，陆川凭借其日益敏锐的、被“反向系统”和负β废墟经历锤炼过的直觉，发现了一些令人心惊的规律。
那些属于“幻影”交易员的、冷静而精准的操作痕迹，其规则编码的底层结构，与金橡树当前“系统”的规则框架，存在着惊人的相似性！并非完全一致，更像是…雏形与完成品，或者说是同一个设计理念在不同阶段、不同环境下的产物。
“幻影”的操作，更像是一种…测试？一种在真实历史环境中进行的、极度危险的早期版本系统算法的实地测试？
这个推测让陆川背脊发凉。如果“幻影”本身就是系统的一部分，或者说是系统的前身，那么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难道不仅仅是一场市场灾难，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代价高昂的…系统压力测试？
为了验证这个可怕的猜想，陆川需要更确凿的证据。他需要“钓”到更核心的东西——不是“幻影”操作的市场影响，而是操作指令本身蕴含的、未被磨灭的“源代码”级别的特征。
这无疑是大海捞针，而且风险极高。深入触碰核心规则，极易触发“系统”本体的防御机制。
“我们需要更精准的‘鱼饵’和更坚固的‘钓线’。”陆川对团队成员说，“伯纳德，提炼更纯粹的、对‘秩序’和‘控制’本身具有挑衅意味的负面情绪，不是市场恐慌，而是…对‘被操纵命运’的不甘和愤怒！”
伯纳德似懂非懂，但还是努力从自己的坏账黑雾本源中，剥离出一缕更加晦暗、带着尖锐叛逆感的能量丝线。
“∫，你的混沌算法，不要只是模拟连接，尝试模仿‘幻影’操作中那种冷静的规则波动，但要注入一丝极微小的、不易察觉的‘不和谐音’，就像在完美的乐章里掺入一个几乎听不见的错音，看看能不能引起某种‘共鸣’或‘纠正’。”
∫符号的光轨扭动变得更加复杂精密，仿佛在演奏一首无声的、充满陷阱的交响乐。
“老壶，这次需要你的时间锚点更加精确，哪怕只能持续一瞬！目标锁定在‘幻影’某次关键操作指令发出的那个时间点附近！我们需要捕捉指令发出瞬间的‘规则签名’！”
老壶的壶身嗡嗡作响，壶嘴喷出的蒸汽凝聚成一根几乎实体的、颤抖着的微小指针，指向虚无中的某个坐标。
改良版的“时间钓竿”再次被架设起来，这一次，装置周围甚至用烧焦的电路板摆出了一个简陋的、据说是贾仁义从某本风水书上抄来的“屏蔽阵法”（大概率是心理作用）。
垂钓开始。
∫符号的“不和谐交响”透过颤振的“钓线”蔓延出去；伯纳德的“叛逆鱼饵”如同黑暗中的诱蛾灯；老壶的时间指针死死锚定目标瞬间。
办公室内异常安静，只有装置发出的、比以往更加尖锐诡异的噪音。空气仿佛凝固，连那盆仙人掌都停止了抽风。
突然，∫符号传递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冰冷的规则波动！钓竿剧烈震动，天线顶端的茶膏锚点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钩到了！”陆川低吼。
这一次，涌入的不是混乱的情绪洪流，而是一段极其短暂、但结构清晰的规则指令碎片！如同一个加密的电报信号，冰冷、高效，蕴含着强大的计算力和掌控欲！
在这段指令碎片的末尾，陆川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个独特的“规则签名”——一种用于标识指令来源的、蕴含在代码最深处的特征印记。
这个印记…与他体内“反向系统”偶尔在极限状态下流露出的、某种被压抑的底层特征，以及他在负β废墟中感受到的、观察者a身上的古老同源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虽然这个“幻影”的签名与现在的系统签名有进化上的差异，但其核心的“基因”是完全一致的！
“幻影”就是早期系统！或者说，是系统在人间行使力量的代行者！
1997年的风暴，是系统为了完善自身，将整个亚洲市场当成了它的实验场！
就在陆川为这个发现而震撼时，钓竿装置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再次过载烧毁。但这一次，它完成了使命。
几乎在钓竿报废的同时，陆川体内系统的警告声尖锐响起：
【 检测到高危规则追溯行为！已引起核心系统警觉！】
【清算协议‘待裁决’状态出现波动！风险等级重新评估中…】
【警告：任何进一步深入追溯行为都可能被视为最高级别挑衅！】
麻烦来了。他们的“钓鱼”活动，到底还是被系统察觉了。
然而，福兮祸所伏。也许是这次成功的“钓鱼”触及了某些核心规则，陆川与观察者a之间的那条微弱数据链路，突然变得清晰稳定了不少！
观察者a的意识流再次传来，这次少了些疯癫，多了些复杂难明的意味：
“…你…找到了…签名…”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接近…真相…”
“…但知道真相…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他们’…不会允许…过去被揭开…”
“他们是谁？系统的创造者？金橡树的真正掌控者？”陆川急切地追问。
观察者a沉默了片刻，意识流中透出一丝嘲讽和…一丝怜悯？
“…创造者？…掌控者？…”
“…也许…早已迷失在…自己编织的秩序之网中…”
“…小心…薇薇安…她只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清理者’…尚未苏醒…”
话音未落，数据链路的信号再次变得微弱嘈杂，观察者a似乎耗尽了能量，或者主动切断了联系。
办公室内一片狼藉，钓竿冒着青烟，团队成员精疲力尽。但陆川的心中，却如同点燃了一把火。
“幻影”的身份基本确认，系统的黑历史被撕开了一角。虽然引来了更严厉的警告，但也获得了观察者a更明确的提示。
薇薇安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清理者”尚未苏醒？
陆川感到，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一个巨大的、笼罩在迷雾中的阴谋核心。而他所依仗的，不是强大的力量，而是源自系统诞生之初就存在的、那个关于“绝对秩序”的根本性悖论。
他或许无法正面抗衡系统，但他可以不断提醒系统这个悖论的存在，就像用一根针，反复去刺一个试图忘记疼痛的伤疤。
接下来的日子，陆川改变了策略。他不再主动进行高风险的“时间垂钓”，而是转而利用已经获得的信息，开始有针对性地“包装”他的“负能量研究”。
他让莎拉起草的报告，开始“巧合”地触及一些系统早期版本存在的、已被修复但修复过程留有隐患的漏洞原理；
他让∫符号在例行“规则碰瓷”时，偶尔模拟出带有一丝“幻影”签名特征的、极其微弱的规则波动，如同幽灵的低语在系统中回荡；
他甚至故意在提交的经费申请中，夹杂一些经过伪装的、与1997年事件相关的隐喻性词汇。
这些行为，就像是在系统的眼皮底下，小心翼翼地展示着从历史废墟中挖出的“考古证据”，既不构成直接攻击，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系统那不愿面对的过去。
威廉总裁看着这些越来越“深奥”、越来越让人不安的报告，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隐隐感觉，这个陆川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但对方又始终在“研究”的框架内活动，让他无从发作。
薇薇安的警惕则达到了顶点。她几乎可以肯定，陆川一定掌握了某种关于系统本源的秘密。她加大了对第17层的监控力度，同时频繁向“系统”提交报告，强调Stp-omEGA-001项目的潜在威胁，试图推动“最终裁决”向着彻底清除的方向倾斜。
然而，“系统”的反馈却变得有些暧昧不清。裁决节点的状态始终在“高风险”和“待观察”之间摇摆，仿佛系统本身也在犹豫，在计算着清除陆川的代价与容忍他存在的风险。
陆川知道，自己行走在刀刃上。他利用从历史中解码出的“幽灵签名”，暂时为自己赢得了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但这个平衡能维持多久，取决于他能否在真正的“清理者”苏醒之前，找到真正能制衡系统、或者说，利用系统自身悖论活下去的方法。
他看向那本神秘笔记，笔记依旧沉默。但他感觉，答案的下一块拼图，或许就隐藏在与“幻影”签名相关的、更深层的秘密之中。
（第124章 完）
陆川非正经投资小课堂：
今日课题：如何利用信息不对称？
核心要点：当你掌握了对手不想让人知道的陈年旧事时，别急着敲诈。要学会像滴眼药水一样，每次只泄露一丝丝，让对方始终处于“他到底知道多少”的焦虑中。用学术报告包装黑料，用市场异动暗示把柄，让对手的恐惧成为你的护身符。记住，真正的杀手锏，是让对手自己吓自己。当然，这招玩脱了容易真的被灭口，尺度把握是门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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