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崖顶,血腥气尚未被山风吹散,疲惫的唐军士卒或靠或坐,抓紧这宝贵的两个时辰休憩。就着清冽的崖顶泉水,啃着冰冷的干粮和肉干,许多人刚一合眼,便发出沉重的鼾声。连续的高强度奔袭与厮杀,已将这支精锐之师的体力与精神压榨到了极限。
吴战靠坐在一块巨岩下,目光越过忙碌清理战场的士卒,投向东北方云雾缭绕的群山。
那里,是下一个目标——鹰嘴涧。
孙久山拖着疲惫的步伐走来,脸上混杂着血污与尘土:“队长,伤亡清点完毕。阵亡十七人,重伤三十余,轻伤过半。缴获粮秣不多,兵器甲胄若干,俘虏二百余早就按令处置。”他的声音沙哑,透着难以掩饰的倦意。
吴战沉默地点了点头。
代价,每一次胜利都伴随着代价。他看向孙久山,又扫过不远处正抓紧时间检查武器、包扎伤口的陈久、刘超、马在岭等人,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即便在睡梦中依旧紧握刀柄的士卒,“敌人也在累,也在怕。他们以为凭借天险,就能高枕无忧,就能拖垮我们。”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刃:“但我们,偏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鹰嘴涧,就是我们下一个要踏平的地方!我们要快,快到让他们来不及反应,快到让他们肝胆俱裂!只有这样,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换取大军北上的通道!才能对得起黑岩城、白石沟、断刃崖下倒下的兄弟!”
没有激昂的呐喊,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但在这沉默中,一股更加凝练、更加疯狂的杀意,在每一个幸存者眼中凝聚、升腾。
“孙久山,鹰嘴涧情况。”吴战问道。
孙久山精神一振,立刻禀报:“陈久初步探明,鹰嘴涧位于两山夹峙之间,中有激流穿过,匪徒在涧口最窄处用巨木和铁索构筑了坚固水寨,寨墙立于水中,难以攀附。匪众约六百,头目‘翻江蜃’精通水性,其麾下多亡命水匪。强攻,难度极大。”
水寨……吴战眉头微蹙,这确实是个新麻烦。
“刘超。”吴战看向队伍中的匠人。
刘超会意,立刻道:“队长,水寨根基在水下,难以挖掘爆破。但既是木寨,或可用火。只是如何靠近,如何引火,是个难题。或许……可以从水上想办法?”
“水上?”
众人皆是一愣,他们皆是北地骑兵,何曾打过水战?
吴战眼中却精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站起身,不顾宋涛的劝阻,走到崖边,望向断刃崖下那条蜿蜒流向东北的河流。
“如果我们……不是去攻那座水寨,而是让水,去攻它呢?”吴战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的意味。
休整时间一到,无需催促,全军立刻整队出发。这一次,方向不再是翻山越岭,而是沿着断刃崖下的河道,顺流而下!
吴战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放弃部分缴获的战利品交给重伤的兄弟留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同时派人回报大元帅,让他安排人接应。他们只携带必要的武器、五日干粮,以及所有可用的绳索、火油。一千铁骑,沿着河岸艰难跋涉,速度虽不及平原奔驰,却巧妙地利用了水道方向,直插鹰嘴涧侧后。
途中,吴战将新的作战计划告知核心几人。
“鹰嘴涧水寨依仗激流天险,我们就从这水上做文章。”吴战指着地图上鹰嘴涧上游一处河道拐弯、水面相对开阔平缓的区域,“刘超,你带一队人,由此处动手,用巨木、石块、沙袋,最快速度垒起一道临时水坝,截断部分水流!”
“筑坝?”孙久山愕然,“将军,这需要时间,而且我们人手……”
“不需要完全截断,只需在短时间内,让下游鹰嘴涧的水位明显下降即可!”吴战打断他,“水位一降,水寨木栅根基露出,防御自破!同时,收集所有能找到的船只、木筏,甚至扎制简易木排,备用!”
“陈久!”吴战看向新任的前哨主力,“你带水性好的弟兄,提前潜至水坝下游、鹰嘴涧水寨附近隐蔽。待水位开始下降,寨中匪徒必然惊慌出寨查看,或试图修复,或企图乘船反击。你的任务,就是趁乱潜入水下,破坏其船底,或者……在其出寨必经之水路上,布下暗桩、绳索!”
“马在岭!你领两百人,携带强弓劲弩,埋伏于水寨对岸林木茂密之处。待寨门开启,匪徒涌出,或船只离寨,给我往死里射!”
“其余人马,随我埋伏于水寨上游岸旁。水位降至最低,水寨防御最脆弱之时,便是我们总攻之刻!届时,孙久山率‘幽影’剩余之人,乘简易木排、甚至泅渡,直扑水寨!我率骑兵,从岸上猛攻其寨门!”
一环扣一环,整个计划的核心,就在于对水位的精确控制和时机的精准把握!
众人听罢,虽觉冒险,却无不佩服吴战这逆向思维、化不利为有利的胆略。
“末将领命!”几人齐声应诺,眼中重新燃起战意。
队伍抵达预定筑坝地点时,已是午后。这是一处理想的河湾,两岸土石易于挖掘堆积。刘超立刻带领数百名士卒,疯狂地投入筑坝工作。工兵铲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掘土、铲石、砍伐岸边小树作为支撑……所有人都明白,时间就是生命,速度就是胜利。
吴战亲自督工,同时命令其他士卒全力搜集、扎制木排,并将携带的火油分装到陶罐中,制作成简易的燃烧瓶。
两个时辰后,一道并不高大、却足够厚实的临时水坝,硬生生在河湾处矗立起来!上游水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上涨,而下游的河道,水流明显变得细小迟缓起来!
“成了!”刘超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兴奋地低吼。
几乎同时,下游鹰嘴涧方向,隐约传来了惊惶的呼喊声和杂乱的锣声——水寨的匪徒,终于发现了水位的异常!
“全军隐蔽!准备战斗!”吴战低声传令。
一千唐军,如同凭空消失般,迅速隐入河岸两侧的树林与岩石之后,只剩下河水被阻断后不甘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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