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
随着六丁六甲回来复令，殿内那几乎凝固的铅云般的气氛终于松动了几分。
玉帝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重新坐回那冰冷的九龙椅上，冕旒珠帘后的面容恢复了从容。
他环视殿下噤若寒蝉的众神，目光最终落在了托塔天王李靖身上，眉头却又习惯性地微微蹙起。
“李天王。”
玉帝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二郎真君奉旨前去剿灭花果山妖巢，已有些时日，不过是一群失了首领的乌合之妖，弹丸之地，以显圣真君之能，早该凯旋复命才是。”
“为何至今……杳无音讯？莫非那花果山，还有什么变数不成？”
李靖闻言，李靖一愣，这关他什么事？
我又没跟着显圣真君一起下界，殿内神将那么多，怎么就偏偏问我？
虽然这样想，但他还是连忙出列躬身：
“启禀陛下，臣……臣亦不知详情，显圣真君行事素来有章法，或许……或许是在清点妖孽，确保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他小心翼翼地揣测着，额角却隐隐见汗。
杨戬为何围而不攻？他比谁都困惑。
那猴子已经被投入八卦炉，花果山群猴无首，正是犁庭扫穴的最佳时机，杨戬在等什么？
玉帝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清点？斩草除根？”
玉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朕要的结果是花果山化为焦土，不是他杨戬在那边按兵不动，少了那孙悟空，花果山还有谁能挡得住他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嗯？”
殿内一片死寂。
“太白金星。”
玉帝的目光转向那位鹤发童颜、手持拂尘的老仙。
“老臣在。”太白金星心头一跳，连忙出列。
“你速去花果山走一趟。”玉帝的声音不容置疑，
“替朕问问二郎真君，剿灭一群妖猴，究竟需要多少时日？朕，等着他的捷报，也等着看他将那妖猴的老巢，彻底荡平。”
“老臣……遵旨。”
太白金星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躬身领命。
他知道，玉帝这是对杨戬的拖延不满了，派他去，既是询问，也是催促，甚至带着一丝问责的意味。
他不敢耽搁，转身驾起一道祥云，急匆匆地出了南天门，朝着下界花果山方向飞去。
……
花果山
庞大的天军如同铁桶般将花果山围得水泄不通。
云端之上，杨戬独立于最高处，银甲在阴沉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那片死寂的山林。
梅山五圣侍立在他身后不远处，同样沉默。
东西星斗则显得有些焦躁。
就在此时
一道祥和的白色遁光穿过层层军阵，落在杨戬面前，光芒散去，露出太白金星那张带着温和笑意、却难掩一丝尴尬和忧虑的脸。
“真君。”太白金星拱手行礼。
“金星。”杨戬微微颔首，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何事劳驾亲临这肃杀之地？”
太白金星轻咳一声，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
“真君说笑了，老朽此来，是奉了玉帝陛下旨意。”
“陛下……关心花果山剿匪事宜。”
他顿了顿，观察着杨戬的脸色，小心组织措辞：“陛下言道，显圣真君神威盖世，剿灭一群失了主心骨的妖猴，本该是手到擒来之事。”
“如今大军围困多日，却迟迟未见捷报传回天庭……陛下心中甚是关切，特命老朽前来询问，真君……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或需天庭增派援手？”
太白金星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玉帝在问，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在等什么？
杨戬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玉帝的责问只是拂过耳边的清风。
直到太白金星说完，他才缓缓抬起眼皮，那双冰冷的眼瞳直视着太白金星，问出了一个让老金星心头巨震的问题：
“那猴子，死了吗？”
“呃……”太白金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万万没想到杨戬会问这个。
他迟疑了片刻，才斟酌着字句回答：“那妖猴孙悟空，已被六丁六甲押至兜率宫，交由太上道祖处置。”
“道祖……道祖将其投入八卦炉中，以文武之火煅烧。”
“道祖言明，需得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将其体内金丹炼化出来，届时……届时妖猴自然化为灰烬。”
太白金星详细地把太上老君的话转述给杨戬。
然而，杨戬的下一句话，却让见惯大场面的太白金星心惊：
“七七四十九日？”
“那就是还没死。”
杨戬的声音依旧平淡，说出的话却胆大妄为，
“万一……我是说万一，那猴子命硬，扛过了这四十九日，从八卦炉里爬出来了呢？天庭……准备如何应对？”
“不可能……这……”
太白金星彻底语塞，脸上的皱纹仿佛都更深了几分，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也太要命了，道祖说能炼化，玉帝和众神都信了，谁敢去想“万一”没炼化？
谁敢质疑道祖？
谁敢去想那猴子再出来会如何？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是啊，万一呢？天庭……有预案吗？玉帝……想过吗？恐怕没有，毕竟那可是道祖，道祖怎么可能会失手呢？
看着哑口无言的太白金星，杨戬面无表情。
他不再看老金星那窘迫的样子，目光重新投向脚下被围困的花果山，声音如同寒潭深水：
“劳烦金星回去禀报玉帝陛下。”
杨戬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
“如果陛下确信那猴子必死无疑，不怕他万一没死，脱困后找不到花果山猴群而迁怒天庭，闹得天翻地覆……那就请陛下再给金星一道旨意。”
“金星再辛苦跑一趟，传旨于我。”
“我杨戬，立刻动手，将花果山上下，无论老幼，尽数剿灭，鸡犬不留，保证让陛下满意，绝无后患！”
杨戬说完，他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星请回吧。”
“杨戬在此，静候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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