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锈林深处的“锈蚀观测站”像个被啃过的罐头，铅灰色的辐射雾从观测窗的破洞钻进来，在地面拼出破碎的光斑。0.5Sv\/h的辐射值让站内的金属仪器表面结着层银灰色的霜——那是纤维与辐射尘的混合物。林野蹲在观测站中央的金属台旁，指尖捏着支泛着蓝光的辐射抑制剂，药剂在安培瓶里轻轻晃动，像一块凝固的天空。
“只剩五支了。”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代表抑制剂的蓝点正在缓慢闪烁，女人将星核石吊坠贴在金属台的刻度上，屏幕上弹出的辐射耐受曲线像条陡峭的山坡，“按红锈林的辐射梯度，我们需要穿过0.6Sv的腐心沼泽，0.7Sv的纤维母巢区，最后到达0.4Sv的星核矿脉。五支抑制剂，最多支撑一人全程，或者……”
“或者五人分着用，谁也活不到矿脉。”苏锐的步枪枪管压着块防辐射铅板，战术刀正从观测站的急救箱里挑出包过期的纱布，“三年前在劳动营，我们二十人分十支抑制剂，最后走出红锈林的只有三个——我，瑶瑶，还有个现在变成影卫的叛徒。”他的左腿在包扎处微微抽搐，是辐射雾引发的神经刺痛，战术布下的皮肤已经泛出不祥的青紫色。
阿正抱着辐射绘图本站在仪器堆上，少年的手指在“辐射耐受阈值”图表上快速滑动，苏晴用红笔标注的每个人的安全时限像五根长短不一的红线：“林哥，绘图本说苏晴姐姐的阈值最低！”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后颈的纤维痕迹在抑制剂的蓝光下泛着深紫色，“她的空间感知会放大辐射伤害，0.5Sv的环境只能撑两小时，比我们少一半时间。”
苏晴靠在观测站的墙角，辐射绘图本摊在膝头，屏幕上的红锈林三维模型正被代表辐射的橙红色缓慢吞噬。她的脸色比纸张还白，后颈的纤维痕迹在深度感知后亮得像条荧光带：“把我的那支给阿正。”女孩的声音轻得像辐射雾，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他的绘图本能干扰纤维信号，比我的感知更重要。”
林野的拇指在安培瓶的金属盖上摩挲，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爷爷临终前的样子——老人在0.8Sv的辐射场里，把最后一支抑制剂推进了他的血管，自己却在半小时后开始呕吐辐射血。“苏晴的阈值最低，必须用。”他将抑制剂放回金属台，青铜刀在台面上划出五道刻痕，“陈静需要保持清醒分析矿脉数据，一支；阿正的绘图本是导航关键，一支；苏锐负责断后，一支；剩下的两支，作为应急储备。”
“应急储备？”苏锐的战术刀突然劈向金属台，刀刃离抑制剂只有寸许，银灰色的粉末溅在瓶身上，“林野，你打算自己不用？”他的护目镜后的眼睛里跳动着怒火，左臂的纤维感染痕迹在激动中泛着紫黑色，“上次在纤维迷宫，要不是你硬撑着不用抑制剂，现在至于……”
“至于能站在这里分配药剂？”林野的青铜刀挡住苏锐的战术刀，蓝绿色的光芒在两人之间炸开，“三年前瑶瑶把抑制剂让给你时，你也是这么吼她的吗？”
观测站的金属台在撞击中剧烈摇晃，一支抑制剂从台边滑落，陈静眼疾手快地接住，安培瓶在她掌心微微发烫。女人的星核石吊坠突然贴近药剂，屏幕上弹出苏明笔记的残页：“辐射抑制剂的副作用在纤维感染者身上会放大三倍——苏锐的左臂感染，使用后可能引发局部组织坏死。”
苏锐的动作猛地顿住，战术刀的刀刃在抑制剂旁颤抖。他突然抓起那支差点摔落的药剂，塞进阿正手里：“给这小子用双倍剂量。”他的声音低沉得像观测站的地基，“红锈林的纤维孢子会附着在绘图本上，普通剂量挡不住。”
阿正的眼泪突然砸在屏幕上，少年把药剂推回去，手指死死抠着金属台的边缘：“我不用！苏锐哥你……”
“这是命令。”苏锐的步枪突然顶在阿正的绘图本上，枪管的温度烫得少年一哆嗦，“要么拿着药剂走完全程，要么现在就被我扔出观测站喂纤维聚合体——选一个。”
林野的青铜刀在台面上划出使用时间表，蓝绿色的光芒将刻痕染成荧光：“苏晴，进入腐心沼泽前注射；陈静，母巢区边缘使用；阿正，穿过沼泽后立刻注射双倍剂量；苏锐，矿脉入口处再用；应急药剂由陈静保管，必须三人同意才能启用。”他抓起最后一支应急抑制剂，塞进自己的战术靴，“我的星核石植入体能缓冲辐射，比你们撑得久。”
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腐心沼泽的辐射值开始异常波动。女人将星核石吊坠贴近观测站的辐射探测器，屏幕上弹出的预警让她脸色惨白：“是‘辐射潮汐’！”她的指尖在“潮汐周期”上快速计算，“每小时一次峰值，下次就在四十分钟后，辐射值会短暂飙升到0.9Sv，任何没注射抑制剂的人都会……”
“都会变成会走路的辐射源。”苏锐的战术刀从急救箱里挑出四支空针管，精准地插在金属台的裂缝里，“林野，把你的应急药剂给我半支。”他的护目镜滑到鼻尖，左眼下方的疤痕在自嘲中抽搐，“别跟我扯星核石植入体，你上次硬撑的后遗症，陈静偷偷告诉过我。”
苏晴的感知在这时突然清晰，绘图本的屏幕上，红锈林的辐射潮汐轨迹像条游动的蛇，恰好避开了星核矿脉的一条隐蔽矿道。女孩的指尖在矿道入口处轻轻一点：“那里的辐射值只有0.35Sv。”她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虚弱，“但需要穿过纤维母巢的根系区，我的感知能找到缝隙，也许……用不了那么多抑制剂。”
林野的星核石突然发烫，他能“看到”苏晴感知中的矿道——狭窄的通道里布满银白色的纤维根须，像老人的胡须，却在辐射下微微搏动。最深处的根须缠绕着块淡蓝色的星核石碎片，正是抑制辐射的关键。“苏晴的路线可行。”他将自己的应急药剂放在陈静面前，“但分配不变，矿道里的纤维根须有毒，需要抑制剂增强抵抗力。”
观测站的金属门突然发出“哐当”巨响，是纤维聚合体的触须在撞击。苏锐的步枪瞬间指向门口，穿甲弹的保险栓被拉开，银灰色的触须已经从门缝里钻进来，在地面上蠕动，像一群寻找猎物的蛇。
“没时间了。”陈静迅速将抑制剂分装到空针管，星核石吊坠的光芒让药剂保持稳定，“苏晴先来。”她的指尖在女孩的肘窝处轻轻一点，针头刺入的瞬间，苏晴的身体微微一颤，后颈的纤维痕迹在药剂作用下淡了些。
阿正闭着眼睛伸出胳膊，双倍剂量的抑制剂注入时，少年疼得浑身紧绷，却死死咬着牙没出声。陈静给自己注射时，目光始终盯着探测仪的辐射曲线，潮汐峰值的倒计时已经只剩十分钟。
苏锐抓起属于自己的那支药剂，却没有立刻使用，而是塞进战术包的夹层。“矿脉入口再用。”他的步枪突然开火，穿甲弹带着星核石粉末射穿门口的触须，银灰色的汁液溅在观测站的墙壁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林野，走矿道的话，需要有人引开母巢的注意力。”
林野的青铜刀在观测站的地面划出引开路线，蓝绿色的光芒与辐射雾交织成诡异的图案：“我去。”他的战术靴碾过地上的纤维触须，“你们按苏晴的路线走，矿道入口见。”
“你疯了？”苏锐的战术刀挡住他的去路，“没注射抑制剂，你在0.9Sv的潮汐里撑不过十分钟！”
“但我能撑到把纤维聚合体引向反方向。”林野的青铜刀推开战术刀，将最后一支应急药剂塞给苏锐，“记住，矿道里的根须要用星核石粉末对付——这是应急药剂的真正用途。”
观测站的金属门在这时被撞开，纤维聚合体的银灰色躯体像潮水般涌进来。苏锐的步枪在前方开路，陈静拽着阿正，林野背着苏晴，四人在触须的缝隙中穿梭。当他们冲进红锈林的阴影时，林野突然停下，青铜刀在自己的战术包上划开道口子，里面的星核石粉末像瀑布般洒在身后，形成道蓝色的屏障。
“按计划行事！”他的吼声在辐射雾中回荡，转身朝着与矿道相反的方向冲去，青铜刀的蓝绿色光芒像盏明灯，吸引着纤维聚合体的注意。
苏锐的手指在应急药剂的安培瓶上捏出深深的痕迹，他看着林野的身影被银灰色的潮水吞没，突然抓起阿正的绘图本，在屏幕上的矿道路线图上重重一划：“加快速度！”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辐射灼过，“我们早一分钟到矿道，他就多一分活着的可能。”
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林野的生命信号在辐射潮汐中剧烈波动，像风中的残烛。女人将星核石吊坠贴近苏锐的左臂，屏幕上的纤维感染痕迹在药剂作用下泛着奇异的金光——是应急药剂与星核石粉末产生了反应，副作用被奇迹般地中和了。
“苏明的笔记没说过这种反应。”陈静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林野……他早就知道会这样。”
苏晴靠在苏锐背上，绘图本的屏幕上，林野的移动轨迹像条顽强的红线，始终与矿道路线保持平行，将纤维聚合体引向越来越深的辐射区。女孩的指尖在屏幕边缘轻轻摩挲，那里有行她刚写下的小字：“辐射抑制剂的真正作用，不是抵抗辐射，是守住彼此。”
红锈林的辐射潮汐在四十分钟后如期而至，0.9Sv的辐射光将天空染成诡异的橙红色。苏锐四人在矿道入口处看着那片光海，阿正的绘图本上，林野的生命信号突然稳定下来，像颗在风暴中重新亮起的星。
“他做到了。”苏锐将应急药剂的空瓶扔进矿道，金属碰撞声在通道里回荡，“现在，该我们了。”
陈静给每个人的战术靴都涂抹了星核石粉末，预防纤维根须的毒素。阿正的绘图本屏幕上，苏晴优化后的矿道路线像条蓝色的丝带，在橙红色的辐射背景中格外清晰。苏锐的步枪已经上膛，左臂的感染痕迹在药剂作用下不再疼痛，反而有种奇异的力量感。
当他们钻进矿道时，身后的辐射潮汐正慢慢退去，林野的生命信号像颗顽强的星，始终在绘图本上闪烁。苏锐知道，林野分配抑制剂时的决绝，不是鲁莽，是计算了所有可能性后的担当——就像三年前瑶瑶做的那样，把生的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自己则成为那道最坚固的屏障。
矿道里的纤维根须在星核石粉末作用下纷纷退缩，像怕光的虫。苏晴的感知在前方引路，陈静的探测仪监控着辐射值，阿正的绘图本记录着路线，苏锐的步枪警惕地瞄准着黑暗。五支辐射抑制剂，最终以一种谁也没预料到的方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不是单纯地抵抗辐射，而是将五颗心紧紧连在一起，在这片致命的红锈林里，开辟出一条名为“信任”的生路。
苏锐的指尖在战术包的夹层里轻轻摩挲，那里还留着半支应急药剂的残留。他知道，等走出矿道，见到林野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半支药剂塞进对方手里——就像林野说的，应急药剂的真正用途，从来不是一个人独享，而是在最需要的时候，成为递给同伴的那只手。
矿道深处传来星核石的微弱嗡鸣，像某种远古的呼唤。苏锐抬头望去，蓝绿色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那是星核矿脉的方向，也是希望的方向。而支撑他们走向那里的，除了辐射抑制剂提供的生理保护，更有那份在分配药剂时，彼此交付的、比任何辐射防护都更坚固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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