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宇走后，我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出门去找程彦，这事儿必须得跟他好好商议商议。
此时，程彦都已经宽衣睡下了。
听到我敲门，他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来，麻溜地给我开了门。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一个人，快进来快进来！”
程彦一把将我拉进屋里，就往他的床上拽。
我赶紧甩开他的手，着急地说：
“哎呀，我有正经事儿着急跟你商量呢。”
“啥事儿呀？”
“方才袁飞宇来跟我说，锦衣卫奉圣命要调查西郊黑市，刚才进店的那个就是正千户邵宗大人。
一旦被他们找到黑市所在地，则当即查封，还要逮捕那些走私逃税的番商呐。”
“竟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我想着你那位胡人朋友马诺，他们一家人都住在那个地下互市，若然真的要查封，咱得赶紧通知他们撤离，可别惹祸上身。”
程彦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长安，黑市入口隐蔽，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找到。
我得赶紧去一趟，给马诺报个信儿，好让他们有时间准备。”
“嗯，我陪你一起去。”
“那咱们明日就先不回京了，天一亮就出发去黑市。”
本来还说各回各屋呢，这下可好，程彦死活不肯放我走，又被他生拉硬拽，躺到了床上。
“长安……”程彦侧身紧紧挨着我，左手肘支撑着脑袋，右手轻抚着我的脸。
我满心好奇，忍不住问他：
“都这么晚了，为何还不躺下睡？”
“等你娶了朱琦之后，恐怕你我二人再无法像这样躺在一处了。”
他的手从我的脸慢慢往下滑，轻轻抚过我的耳朵、脖子、肩膀，而后又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摩挲。
我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赶忙把手抽了回来，问他：
“梦徽，你喜欢跟我躺在一起吗？”
“你说呢？”
他把脑袋凑近我的耳边，轻声呢喃，“你是点燃我激情的火焰，是深藏于我心底的欲望，是我日思夜想的猎物……”
从他口鼻中呼出的喘息横穿过我的耳道，直钻进脑壳，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搅得乱哄哄的。
“梦徽……我……我喜欢朱琦……”我面对他，小声地说。
他微微抬起头，与我对视，眉头紧锁，眼里满是对我的失望。
无奈又不甘，他苦笑着躺下身子，冷冰冰地说：
“咱俩相识相知这么多年，可我所向往的，看来终究是奢望。
你既然喜欢女人，便赶紧去求皇帝赐婚吧，把朱琦娶回家，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说完，他猛地侧过身子，背对着我。
见他生气了，我赶忙抬起头，伸手把他又给转了过来，急忙解释：
“我只说喜欢她，又没说不喜欢你。
不管我娶了谁，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程彦听见我这话，眉眼又立马舒展开来，一把将我搂于怀中，温柔道：
“赶紧睡吧，明儿一早还要去黑市给马诺报信呢。”
我轻轻“嗯”了一声，像只小鸟般依偎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可突然，我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问他：“哎？你跟他是不是也……？”
“也什么也？你别瞎猜啊，我虽然喜欢男人，对胡人可没兴趣。”他很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翌日，天刚蒙蒙亮，我跟李由说和程彦有急事要办，暂时不跟大部队一起回京了，让他转告其他人。
随后，我们俩从驿馆赁了两匹快马，一路朝着黑市疾驰而去。
马诺得知消息后的表现，比我想象中要镇定许多。
他在黑市隐居了这么多年，除了给这儿的胡人诊疗治病，肯定偶尔也有走私的营生。
既然干了这见不得光的买卖，自然得承担相应的风险。
“多谢二位特地来为我通风报信，我会尽快安排好家人，另谋出路。”马诺说道。
“你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的，打算去哪儿呢？”程彦问他。
“如今大明朝廷封闭海关，若是去广东，根本出不了海；胡人若是还想在大明继续经营商贸，唯一的地方就是边关互市了，看来我只能离开北京，前往关西。”
离开北京，也就意味着以后恐无再见之日，程彦和马诺多年交情，如今也许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看他们俩还在那儿叙着离别的话，我便走出了屋子，正好瞧见马诺的女儿京京蹦蹦跳跳地从外面回来。
这小姑娘正值碧玉年华，因为是混血，一头卷发随意扎成两个麻花小辫。
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碧蓝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张粉嘟嘟的小嘴，模样像天使一般，十分惹人注目。
她个头高挑，身材也很好。
穿着汉人女子的服饰，水红的对襟短衣，外面套着半袖，下身是鹅黄色的衫裙，虽说朴素，却透着一股清婉动人的气质。
她手里挎着个药箱，走到我面前，行了个礼说：“先生万福。”
“你还记得我呀？”
“记得，您是程先生的好朋友，是京城有名的大才子。”
京京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你手里拿着什么？”
“爸爸让我给人送药去，这药箱现在已经空了。”
“你官话说得不错，比你爸爸强多了。”
“我在北京出生长大，官话自然说得好。”
“会写字吗？”
“会呀。我虽然没上过学，可平日里会读爸爸写的日志，还会看他编的一些医药札记。
现在一些普通的小病症，我也略懂一二，偶尔陪他出诊的时候，还能帮忙写处方笺呢。”
“会看病还会写方子，你也是个女大夫呀。”我笑着夸赞她。
“我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爸爸那样治病救人。
我们这儿虽然风景秀美，可地势太低，黑暗潮湿，见不到什么太阳。
每天都有人得各种各样的疾病，要是爸爸不在，他们就得去外面看病，路途遥远，好多人半道上就撑不住了。
要是我们能离开这儿，住到更大、阳光更多的地方就好了。”
小姑娘的一番话，让我感受到了她内心的纯洁和善良。
也许这次的离别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我也真心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够早点儿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过上光明、健康又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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