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片场的气氛果然有些微妙的不同。
江瑾辰昨夜冒雨送姜茶的举动，在封闭且八卦流传速度飞快的剧组里，显然已经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依旧出现在老位置，却能感觉到一些若有似无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带着探究、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刘晓莉的态度倒是没有明显的变化，依旧严格地督促着刘亦菲的拍摄和功课，只是在偶尔看向江瑾辰时，那目光会比平时多停留一两秒，更深沉难辨一些。
刘亦菲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这些暗流，或者说，她根本无暇顾及。昨夜的雨戏还是让她有些着凉，早上起来就带着点鼻音，拍摄间隙不停地喝着热水，精神也不如往常亢奋，蔫蔫的像棵被太阳晒过头的小草。
“没事吧？”中场休息时，江瑾辰走过去，递给她一包纸巾。
“没事，就是鼻子有点堵。”她瓮声瓮气地说，揉了揉鼻子，眼睛因为轻微的不适而显得水汪汪的，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她接过纸巾，小声补充，“谢谢你的姜茶，昨天……很暖和。”
她的感谢真诚而直接，不带任何杂质。
“嗯。”江瑾辰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不舒服别硬撑，跟导演说。”
“知道啦。”她点点头，乖乖捧着热水杯小口啜饮。
两人的互动自然坦荡，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却成了另一种意味。
下午，江瑾辰去洗手间时，刚走到隔间外面，就听到里面传来两个工作人员压低的闲聊声。
“……看见没？就那小子，叫江瑾辰，天天守着，跟护着什么宝贝似的。” “能不上心嘛？那可是刘亦菲，长得跟天仙似的，家里条件又好，攀上了少奋斗多少年？” “啧啧，也是本事。听说就是个进修班的，也没啥背景，这软饭吃的……” “嘘——小点声！人过来了！”
里面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江瑾辰脚步未停，面无表情地推开隔间的门，走了进去。外面传来一阵尴尬的窸窣声和匆忙离开的脚步声。
他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年轻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冷水哗哗地冲过手指，冰凉刺骨。
“软饭”……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他试图忽略的某个角落。
他并非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此前一直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适应重生和辅助刘亦菲上，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现在，这层窗户纸被猝不及防地捅破，露出了底下现实而尖锐的内核。
他和她之间，无论他内心如何界定，在外人眼中，确实存在着肉眼可见的“差距”。这种差距，在复杂的娱乐圈里，足以衍生出无数难听的猜测和标签。
回去的路上，他比平时更加沉默。
刘亦菲因为身体不适，也没什么精神说话，靠在车后座昏昏欲睡。
接下来的两天，江瑾辰依旧去片场，但待在候场区的时间明显减少了。他更多时候是拿着书在北电进修班和片场之间往返，利用一切时间恶补表演知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一些实实在在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甚至开始更仔细地翻阅“自己”留下的那些笔记和书籍，试图从中找到这个身份的过去和未来规划的蛛丝马迹。笔记里除了表演心得，偶尔也会出现一些零碎的计划和迷茫的涂鸦，能看出原主确实怀揣着演员梦，却也有些找不到方向的彷徨。
这天下午，进修班下课后，周老师意外地叫住了他。
“江瑾辰，你等一下。”
等其他同学都走了，周老师才打量着他，开口道：“最近看你跑剧组挺勤快？”
江瑾辰心里一紧，面上保持平静：“嗯，朋友在那边拍戏，去学习一下。”
“学习是好事。”周老师点点头，话锋却一转，“但别本末倒置。别人的戏拍得再好，那也是别人的。你自己的根基打不牢，看再多也是空中楼阁。”
他拿起江瑾辰今天交上来的一份人物分析作业，点了点：“这篇东西，有点意思，看得出是用了心观察和思考的，比之前那些浮于表面的强不少。这说明你是有悟性的。”
江瑾辰有些意外，这份作业是他结合了前世阅历和近期所学写的。
“但是，”周老师语气严肃起来，“光有悟性不够。表演是门苦功夫，需要大量的练习和沉淀。我听说你为了陪……朋友，最近的晨功和小组练习都缺席了好几次？”
江瑾辰沉默。他确实因为兼顾片场和课程，错过了一些需要固定时间参与的集体训练。
“年轻人，感情用事可以理解。”周老师看着他，眼神锐利，仿佛能看透他平静表面下的暗涌，“但这个圈子很现实。你想站在什么样的人身边，自己首先得成为能与之匹配的人。否则，那些闲言碎语，迟早会把你自己也吞掉。”
周老师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江瑾辰心上。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指点。”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
“明白就好。下不为例。”周老师摆摆手，“回去吧。把落下的练习补上。”
走出教学楼，傍晚的风带着暖意，吹在他脸上。周老师的话虽然直接，却像拨开了他眼前的迷雾。
他之前的陪伴，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逃避。逃避去面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压力，逃避去规划这个身份真正的人生，仿佛只要守着她，就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这不够。
他需要有自己的路，自己的价值。不仅仅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更是为了，将来能真正地、并肩地站在她身边，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陪伴者”或“提醒者”。
他拿出那个厚重的诺基亚手机，翻到一个备注为“赵雷”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雷子，明天的晨功加我一个。” “还有，之前小组练习的剧本，发我一份看看。”
挂了电话，他抬头看向远处天际燃烧的晚霞。
涟漪之下，暗流涌动。
而他，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能稳住船桨，驶向未知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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