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刚把“地涌金莲”的项目布置下去，还没等喘口气，家里头就闹腾开了。儿子张承志初中毕业了，中考分数不上不下，够得着省城的重点高中，也能稳上县一中的重点班。这下可好，家里分成了两派。
老张家这边，张大山的爹妈，也就是承志的爷爷奶奶，态度坚决得很：“必须去省城！咱老张家几辈子土里刨食，好不容易出了大山这么个能人，现在条件好了，孙子必须接受最好的教育！县里的老师，能跟省城的比吗？”
这话在理，张大山心里也盼着儿子能有出息。可李秀云却犹豫了。她拉着张大山晚上睡不着觉，细声细气地念叨：“大山，我不是不心疼孩子。可你想啊，承志才十五，一个人去省城住校，吃得好不好？冷不冷？同学都是城里娃，会不会受欺负？学习压力那么大，身边没个人照应，万一……再说，县一中也不差，我当年不就是县一中读出来的？”
张大山听着，心里也像压了块石头。他想起自己当年，要不是爹妈咬牙供他读书，他可能现在还在山里刨地。可他也知道，儿子从小没离开过家，性子又有点内向，真扔到省城去，确实让人放心不下。这手心手背都是肉，难啊！
这天晚饭桌上，气氛就有点僵。承志埋头扒拉着饭，一声不吭。爷爷又提起了去省城的事，语气硬邦邦的。承志突然把碗一放，眼圈红了：“我不去！我就想在县里读！你们非要逼我，我就不念了！”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张大山心上。他猛地一拍桌子，碗筷都震得跳了起来：“混账东西！不念书你想干啥？跟我当年一样回来种地吗？”
承志被吓住了，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扭头就跑回了自己屋。李秀云赶紧追了过去，爷爷奶奶也唉声叹气。张大山看着一桌子没动几口的饭菜，心里堵得厉害。他本意不是想吼孩子，可这火气一上来，就控制不住。
夜里，张大山翻来覆去睡不着，披上衣服走到院子里抽烟。月光凉丝丝的，照得他心烦意乱。他想起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是瘦得像头驴，爹妈说东他偏往西。可现在回头看，要不是爹妈那时候逼着他、管着他，哪有他的今天？
正想着，李秀云也出来了，给他披了件外套。“孩子睡了，哭得挺伤心。”她叹了口气，“大山，咱俩光吵没用，得听听孩子自己咋想的。”
第二天，张大山没去公司，把承志叫到跟前，爷俩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张大山没再发火，尽量让语气平和：“承志，爸昨天态度不好。你跟爸说说，为啥不想去省城？”
承志低着头，抠着手指头，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害怕。”
“怕啥？”
“怕……怕同学瞧不起我是农村来的，怕学习跟不上，怕想家……”承志的声音越来越小。
张大山心里一酸，搂过儿子的肩膀：“傻小子，这有啥好怕的。你爸我当年去市里卖药材，人家也嫌我土，可咱东西好，不怕他不买！学习跟不上，就多下功夫，咱老张家的孩子，还能被这点困难吓倒？想家……那就常打电话，放假就回来。”
他看着儿子稚嫩的脸，语重心长：“爸逼你，是为你将来有更多的选择。就像咱种药材，地肥，苗子才能壮。你现在多学点本事，将来才能干自己想干的事，不用像爸当年那样，为了一口饱饭拼命。”
这话说到了承志心里。他抬起头，看着爸爸布满血丝的眼睛，点了点头：“爸，我……我再想想。”
这事儿还没理出个头绪，公司那边又来了电话，是周明打来的，语气有点急：“张总，省里评选的事儿，‘华东药业’又出新花样了！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一份材料，说咱们的GAp认证有水分，基地用药记录不规范，正在到处散呢！”
张大山一听，脑袋嗡的一声。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慌！咱们的记录都在系统里，一清二楚。你马上把所有的用药记录、检测报告，全部整理出来，原件扫描备查！我这就回公司！”
他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屋里。李秀云站在门口，显然也听到了，脸上写满了担忧。张大山走过去，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家里的事，你先跟孩子好好说。公司那边，我去处理。天塌不下来！”
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背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坚定。这日子，就是这样，家里家外，总有操不完的心，解决不完的事。但他是张大山，是这一大家子、这一大摊子的主心骨，他不能倒，也不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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