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看向顾念一，目光锐利：“顾少府，你口口声声为军士、为百姓。我且问你，你此法，可能保证现有将士已得田产不受侵犯？可能保证日后立了军功，依旧能获得应有田宅赏赐？”
这是他比较关切的问题。
顾念一立刻答道：“王将军！新田制首要原则，便是承认并保护现有合法获得的田产！只是在原有爵位定额基础上，设定一个上限，防止无限制扩张。”
“对于日后军功，赏赐田宅依旧，但会纳入新的限额管理体系，并探索其他物质、金钱、荣誉等赏赐方式作为补充！绝不会让将士们流血牺牲换来的赏赐落空！”
蒙恬也沉声道：“陛下，臣以为，顾少府所虑深远。军中亦有不少士卒担忧日后生计。若能有更稳妥之法保障将士及其家眷，于军心稳固，长远来看，利大于弊。”
蒙毅也补充道：“然，操作需极稳妥，不可操之过急，引发动荡。”
武将集团的态度出现了分化，并非铁板一块地反对，这让洪栾等人脸色更加难看。
嬴政将所有人的表现尽收眼底。他一直没有表态，任由争论进行。直到声音渐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决定性的力量：
“土地之制，关乎国运。利弊，朕已明了。”
他目光落在顾念一身上：“顾念一。”
“臣在！”
“汝之《限田疏》，所指弊端，确系存在。然，变革之策，牵涉过广，非一蹴而就。”
他又看向李斯、王绾、尉缭等重臣：“观今日之议，可见分歧巨大。”
最后，他下达了决断：“此事，较之绩效考核，更为重大。”
嬴政一句话，让所有人心头巨震，陛下难不成要亲自盯着这件事？
“李斯、王绾、尉缭、王贲、蒙恬、扶苏、洪栾、赢粟、顾念一，稍后留下议事。”
这个名单，囊括了支持、反对、中立各派的核心人物。
“即日起，任何人不得讨论此事。违者，以叛国论处！”
“都听明白了？”嬴政最后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每一个人。
“臣等明白！”无论心中是何想法，此刻无人敢违逆。
顾念一，算是松了口气，只要有机会讨论，就有希望！
退朝时，百官神色复杂地看着顾念一。这个女人，一次比一次玩得大！绩效考核只是让官场地震，这《限田疏》简直是要让整个大秦的社会结构翻天覆地！
顾念一感受着那些目光，心里却在想：【呼……总算没被直接拍死。嘿嘿，李斯是务实派，尉缭看得远，扶苏支持我，蒙恬王贲也能沟通……只要说服了他们，或者找到平衡点，就有戏！！】
散朝后，被陛下亲点的几位重臣便怀着各异的心情，移步至咸阳宫一侧偏殿。
嬴政早已端坐于主位之上，褪去了朝堂上的冕旒，只着一身玄色常服，却依旧威仪凛然。
他目光扫过李斯、王绾、尉缭、王贲、蒙恬、扶苏、洪栾、赢粟以及最后进来的顾念一，淡淡道：“都坐吧。今日在此，不必拘泥朝堂虚礼，但求畅所欲言，务求实务。”
话虽如此，殿内的气氛却比朝堂上更加凝重。
作为提案人，顾念一率先被要求详细阐述她的《限田疏》构想，并回答众人的质疑。
她深吸一口气，将系统兑换的知识与自己这些日子对秦朝的观察结合，条分缕析地再次说明，重点解释了为何要设定占田上限，以及“口分田”和“永业田”的区别与用意。
“设定上限，非为剥夺，实为预警与规制，防止土地过度集中，尾大不掉。口分田保障生计，永业田激发垦殖与传承之积极性。此二者结合，方可稳住百姓，此乃朝廷税赋、兵源之根基。”
顾念一尽量让自己的表述清晰易懂。
洪栾立刻冷哼一声，率先发难：“说得轻巧！功臣田地，乃陛下赏功之凭证，岂能轻言限制？且你如何界定‘超额’？各家田产散布各郡，清查起来，耗时费力，徒增扰攘！更遑论赎买之资何来？莫非又要加赋于民？”
赢粟连连点头，胖脸上满是愁苦：“洪宗正所言极是！陛下，国库虽因钱庄、官造等稍有充盈，然修路、军备、百官俸禄，处处需钱。若行赎买，必是天文数字，臣……臣实在无法筹措！”
财政问题，是绕不过去的坎。
顾念一早有准备，应道：“洪宗正，赢内史，赎买并非一步到位。可分期进行，优先赎买那些兼并最烈、民怨最深或地处要害之田。”
“赎买之资，也未必全由国库支出。可考虑发行专项‘农桑债’，向民间富户募集，承诺以未来官营工坊利润或新增赋税分期偿还。再者，严格土地登记，清查隐匿田亩和人口，本身就能扩大税基，增加收入，亦可部分弥补。”
“发行债务？”李斯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新词，眼中精光一闪，“此议颇有新意。然，如何取信于民？若无人认购，又当如何？”
“所以需要朝廷信誉担保，并由钱庄具体操作。”顾念一看向萧何（作为顾念一副手，被特许列席记录），萧何微微颔首，示意此事可行。
王绾抚着长须，忧心道：“即便财力可解，然清查田亩，触动利益广布，若引得各地豪强不安，甚至勾结六国遗孽作乱，如之奈何？”
王贲声如洪钟：“作乱？那就派兵剿灭！大秦锐士，岂是摆设？但确实需防范未然。军事震慑需有，亦需策略，避免遍地烽火。”
蒙恬补充道：“或可选取一两郡先行试点，积累经验，完善方案，再图推广。如此，即便有乱，亦可控制在局部。”
尉缭缓缓开口：“田制之变，关乎国力消长。若能成功，确可固本培元。然，正如王将军、蒙将军所言，需有万全准备。军事、财政、吏治，需协同并进。老夫建议，在推行新田制之郡县，同步加强军备，整肃吏治，以确保政令畅通，镇压不法。”
扶苏支持顾念一的核心观点：“父皇，儿臣以为，顾先生所言‘耕者有其田’，实乃安民之要。民安则国安。纵然过程艰难，然为江山永固，值得一试。只是，确需如诸位大人所言，稳妥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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