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神秘商人
龙泉县大牢的夜，比白昼更加难熬。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包裹着每一寸空间，唯有通道尽头狱卒桌上那盏如豆的油灯，投来一丝微弱摇曳的光晕，非但未能驱散黑暗，反而将栅栏的阴影拉长扭曲，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腐朽的气息，间或夹杂着不知从哪个囚室传来的压抑呻吟或梦呓，更添几分阴森。
沈墨轩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枷锁的沉重感已近乎麻木。他没有睡，也无法入睡。慕容惊鸿那张“今夜子时，噤声”的纸条，如同在无边暗夜中点燃的一簇微弱火苗，既是希望，也带来了更深的不确定性。
子时，是劫狱吗？在这戒备不算森严却也是官府之地的县衙大牢，劫狱的风险何其之大？一旦失败，不仅他罪加一等，慕容惊鸿也将陷入万劫不复。若不是劫狱，那“噤声”又是何意？等待某种变故？还是……有别的安排？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牢房外，负责夜巡的狱卒脚步声规律而沉重，如同催命的鼓点。
就在沈墨轩凝神静气，等待着未知的子时来临时，通道那头传来了与狱卒脚步声截然不同的、略显轻快却带着某种韵律的步履声。这脚步声停在牢房外，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咔哒”声。
沈墨轩心中一凛，瞬间绷紧了身体。不是慕容惊鸿，这脚步声不对。
栅栏门被推开，一个狱卒赔着小心地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借着通道里微弱的光，沈墨轩看清了来者。
那是一名身着玄色劲装、外罩同色斗篷的女子。她身形高挑，即便穿着便于行动的男装，也难掩其窈窕清丽的轮廓。斗篷的兜帽微微掀起，露出小半张脸，肌肤白皙如玉，下颌线条优美而冷峻。她并未刻意遮掩，但周身却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寒玉，美丽，却冰冷刺骨。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扫过这肮脏的牢房和戴着枷锁的沈墨轩时，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在评估某件物品价值的审视。
“你们先退下。”女子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虽不响亮，却清晰地传入带路狱卒的耳中。
那狱卒竟不敢有丝毫违逆，连忙躬身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并将牢门虚掩，远远守候在通道口，不敢靠近。
牢房内只剩下沈墨轩与这神秘女子。
“你是何人？”沈墨轩沉声问道，心中警兆顿生。此女能在这深夜轻易进入县衙大牢，并能喝退狱卒，其身份背景绝不简单。
女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步向前，停在距离沈墨轩五步之遥的地方，这个距离既能清晰对话，又保持着足够的安全界限。她目光落在沈墨轩颈间的枷锁上，淡淡道：“窃取窑场秘方，革去功名，等候重判。沈墨轩，你如今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她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诛心，精准地戳在沈墨轩此刻最痛的伤口上。
“我是被陷害的。”沈墨轩盯着她，试图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但那双眼眸如同深潭，波澜不惊。
“陷害与否，与我无关，与这龙泉县的知县、与那陈霸先也无关。”女子语气依旧冷淡，“他们只需要一个结果，而你，恰好是那个被选中的结果。”
沈墨轩心中一动：“姑娘知道内情？”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女子微微抬起下巴，露出兜帽下线条优美的唇瓣，那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不存在的弧度，“比如，我知道那本从你这里失窃的、记载‘异星石’的笔记，现在在谁手里。也知道陈霸先的秘方，究竟是何人所窃。”
沈墨轩的心脏猛地收缩！她竟然连“异星石”笔记都知道！此事除了他和慕容惊鸿，以及那窃贼，应无外人知晓！
“你是谁？为何告诉我这些？”沈墨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我是谁，并不重要。”女子道，“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洗刷罪名，甚至……让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她的承诺轻描淡写，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在这绝境之中，无异于一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沈墨轩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等神秘人物口中。
“条件是什么？”他直接问道。
女子似乎对他的直觉颇为欣赏，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微光：“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我的条件很简单。我助你脱困，你，沈墨轩，需在将来为我做一件事。”
“何事？”
“现在不能告诉你。”女子摇头，“此事或许不难，或许……难如登天。或许在不久之后，或许要等上数年。在你完成这件事之前，我不会告知你具体内容。你只需答应，届时，无论何事，只要不违背道义底线（她特意强调了这一点，但‘道义底线’的界定却颇为模糊），你需尽全力助我达成。”
一个未知的、可能充满巨大风险的承诺！
沈墨轩沉默了。这无异于签订一张空头支票，将未来的某一部分自主权，交到了这个来历不明、意图未知的神秘女子手中。是机遇，更可能是深渊。
“我如何信你？”沈墨轩问。
“你别无选择。”女子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酷，“没有我的帮助，你最好的结局，是顶着窃贼之名，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耗尽余生，或者被流放至苦寒之地，了此残生。你的船队，你的商盟，你探索海外的梦想，都将化为泡影。而有了我的帮助，你至少还有未来，还有实现那些梦想的可能。这笔交易，对你而言，并不亏。”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破了沈墨轩所有的侥幸。她说得没错，在目前“铁证如山”、官商勾结的局面下，凭借他自己，几乎看不到任何翻盘的希望。慕容惊鸿或许能救他出去，但势必沦为逃犯，从此亡命天涯，之前的一切努力同样付诸东流。
他需要的是堂堂正正地走出去，洗清罪名，并揪出幕后黑手！而这，似乎只有眼前这个神秘女子能够提供。
未来的一个未知承诺，换取眼下的生机和未来的可能性。
这是一个赌局。赌的是这女子的信誉，赌的是未来那件事不会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沈墨轩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海湾中期盼的同伴，闪过钱塘商盟的旗帜，闪过那片浩瀚的海洋……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好！我答应你！”他沉声道，“他日姑娘但有差遣，只要不违天地良心，沈某定义不容辞！”
女子对于他的决定并不意外，仿佛早已料到。她微微颔首：“记住你今日的承诺。”
她不再多言，转身便向牢门外走去，玄色斗篷在昏暗光线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就在她即将踏出牢门的瞬间，沈墨轩忍不住追问：“姑娘，我该如何称呼你？又该如何联系你？”
女子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有清冷的声音飘了回来，如同窗外偶然掠过的夜风：
“等着。”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消失在牢门外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那虚掩的牢门被悄然带上，锁孔转动的声音轻微几不可闻。
通道口那狱卒这才敢悄悄探头看了一眼，见牢内只剩下沈墨轩一人，又赶紧缩了回去，一切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沈墨轩独自站在原地，枷锁依旧沉重，牢房依旧阴暗，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等着。
等什么？等她行动？等转机出现？
这个名为“等着”的指令，在此刻，比任何具体的计划都更让人心绪难平。
神秘女子秦昭雪留下“等着”二字便飘然离去。她究竟会用什么方法帮助沈墨轩脱困？是动用官场势力施压，还是揭露真相？她背后的势力究竟是什么？那个未来需要沈墨轩履行的、未知的承诺，又将会是什么样的事情？慕容惊鸿约定的“子时”即将到来，她的计划是否会与秦昭雪的行动产生冲突？沈墨轩在这两股神秘力量的交织下，将迎来怎样的命运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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