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觉指尖那缕寂灭气息带来的绝对死寂,如同在喧嚣的战场上按下了一个短暂的休止符。噬空魔蚁潮水般的攻势为之一滞,剩余的魔蚁仿佛感受到了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潮水般退入黑色沙地,消失不见。
场中一片寂静,只剩下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央金收刀而立,目光复杂地看着玄觉的背影,那缕灰暗气息带来的心悸感尚未完全褪去。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句低语:“……多谢。”
李无忧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和尚,你这手‘寂灭指’……可真是吓人啊。”他刻意点出了这个名字,带着试探的意味。
林风眠快步上前,一把扣住玄觉的手腕,内力探入,脸色愈发凝重:“气息紊乱,经脉有被阴寒之力侵蚀的迹象!你强行引动那股力量,反噬不小!”他迅速从药囊中取出一枚赤红色的丹药,塞入玄觉口中,“快服下这‘赤阳护心丹’,稳住心脉!”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暖流,驱散着侵入经脉的寒意,与心灯火种相互呼应,让玄觉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他挣脱林风眠的手,摇了摇头:“无妨,贫僧心中有数。”他感受着体内那因为动用寂灭之力而更加活跃,却又似乎与这片秘境产生了一丝微妙联系的源核碎片,那种感觉玄之又玄,仿佛碎片不再是纯粹的外来入侵者,而是开始与他的佛心,与这片奇异的天地,建立起某种脆弱的平衡。
“此地法则混乱,生死交织,那寂灭之力在此似乎……如鱼得水。”玄觉望向那片死寂雾气笼罩的山谷,目光仿佛穿透了灰白,“我们必须尽快拿到逆生藤,离开这里。久留恐生变故。”
他的预感并非空穴来风。方才他动用寂灭之力时,清晰地感觉到,在这片秘境的深处,似乎有不止一道隐晦而强大的气息,被瞬间惊动,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四人不再耽搁,继续向着逆生藤所在的山谷进发。
越靠近山谷,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地面不再是单一的黑色沙砾,而是出现了大片大片色彩斑斓、却毫无生机的晶簇,空气中弥漫着甜腻与腐朽混合的怪异气味。一些区域的空间扭曲得更加厉害,甚至能看到破碎的影像如同海市蜃楼般一闪而过,那是过去时空的碎片烙印。
“小心,这里的空间裂缝更加密集和隐蔽。”林风眠手持罗盘,小心翼翼地引路,避开那些肉眼难以察觉、却散发着危险吸力的空间褶皱。
终于,他们抵达了山谷的边缘。浓郁得化不开的灰白色死寂雾气如同墙壁般阻挡在前,雾气之中,隐约可见那几株半透明灰绿色、生死循环不息的逆生藤在微微摇曳,散发出的逆转生机道韵,与周围绝对的死寂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然而,在逆生藤附近,赫然已经有人先到了!
正是之前进入的那群吐蕃喇嘛!他们围成一个奇异的阵势,口中念念有词,周身涌动着暗金色的佛光,似乎在试图抵抗死寂雾气的侵蚀,并缓慢地向逆生藤靠近。但那死寂雾气极其霸道,他们的佛光如同冰雪遇阳,在不断消融,推进得十分艰难。
而另一边,唐家众人则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冷眼旁观。那名冷峻中年人手中托着一个紫金色的葫芦,葫芦口对准死寂雾气,隐隐散发出吸力,似乎在尝试收取雾气,但效果似乎并不理想。
还有那三两个零散江湖客,则躲在更远处的怪石后面,窥伺着局面,显然是想做那得利的渔翁。
玄觉四人的到来,立刻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吐蕃喇嘛中,那名手持转经轮的老喇嘛猛地转头看来,目光先是掠过央金和她腰间的藏刀,闪过一丝厉色,随即落在玄觉身上,用生硬的汉话喝道:“此地我先等到!逆生藤与我吐蕃佛宗有缘,尔等速速退去!”
央金闻言,柳眉倒竖,藏刀嗡鸣:“放屁!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你们这群密宗秃驴,也配谈缘分?”她本就对吐蕃佛宗无甚好感,此刻更是毫不客气。
老喇嘛脸色一沉,他身后的几名年轻喇嘛更是怒目而视,周身佛光暴涨,隐隐有动手的迹象。
唐家那名冷峻中年人则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算计与警惕更加明显。
李无忧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僵局:“诸位,何必急着动手?这死寂雾气如此厉害,凭单一一方,恐怕都难以轻易突破吧?不如暂且合作,先想办法靠近逆生藤再说?至于最后归属,各凭本事,如何?”
他的提议,让场中紧张的气氛微微一缓。
吐蕃老喇嘛目光闪烁,显然在权衡利弊。唐家冷峻中年人也微微颔首,似乎认同这个方案。他们都知道,这死寂雾气非同小可,强行硬闯,损耗巨大,反而便宜了他人。
“如何合作?”老喇嘛沉声问道。
李无忧看向玄觉,意有所指:“方才玄觉师傅似乎对这类死寂之力,颇有手段……”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玄觉身上。
玄觉心中暗叹,知道无法再隐藏。他上前一步,面对那浓郁的灰白雾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没有再强行引动源核碎片的寂灭之力,而是将心神沉入一种奇特的境界。识海之中,心灯火种不再仅仅是抵抗与驱逐,而是如同明镜般,映照向那死寂雾气。同时,他对源核碎片那“即妄即真”的感悟升起,不再视这雾气为纯粹的“死敌”,而是将其视为这片天地“法则”的一部分,是“寂灭”真意的某种显化。
以心灯为镜,映照寂灭。
以佛心为舟,渡死寂之海。
一种玄妙的感应在他与死寂雾气之间建立。他“看”到了雾气中那无数细微的、代表着“终结”与“归墟”的法则碎片,它们如同冰冷的鱼群,在这片区域游弋。
他尝试着,不再对抗,而是引导。
他抬起手,指尖没有灰暗气息,只有心灯火种那温和而坚定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投入深潭的月光,并不驱散黑暗,而是与黑暗共存,映照出其轮廓。
随着他指尖光芒的流转,前方那浓郁的死寂雾气,竟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开一般,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雾气稀薄的通道!通道边缘,灰白雾气依旧翻滚,却不再侵蚀过来!
寂照初萌,以心映寂!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无论是吐蕃喇嘛的佛光,还是唐家的紫金葫芦,都只能勉强抵抗或缓慢收取这死寂雾气,而这年轻和尚,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其“分开”?!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央金看着玄觉那在雾气通道前显得有几分单薄、却又仿佛蕴含着无穷定力的身影,眼中异彩连连。李无忧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林风眠则是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探究与担忧。
“通道维持不了太久,速进!”玄觉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维持这种“寂照”状态,对心神的消耗极大。
众人如梦初醒,立刻争先恐后地冲向那条通道。
然而,就在最前面的吐蕃喇嘛即将踏入通道的瞬间——
异变再生!
一道漆黑如墨、快如鬼魅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片扭曲的空间中窜出,直扑通道入口!其目标,赫然是那几株近在咫尺的逆生藤!
与此同时,一股阴冷、邪异、充满了血腥与堕落气息的力量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向玄觉维持的通道!
“血莲教妖人!敢尔!”
“拦住他!”
吐蕃喇嘛和唐家众人又惊又怒,纷纷出手拦截!
但那黑影速度太快,身法诡异莫测,竟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大部分攻击,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甲的利爪,已然抓向了最边缘的一株逆生藤!
而那股邪异力量的冲击,也让玄觉浑身剧震,识海中心灯火种光芒剧烈摇曳,那条雾气通道瞬间变得不稳定起来,边缘开始崩塌!
“哼!”
央金反应最快,在那黑影利爪即将触及逆生藤的刹那,她的刀到了!藏刀带着斩破一切的决绝,后发先至,斩向那利爪手腕!
嗤!
血光迸现!那黑影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手腕几乎被斩断,不得不缩回利爪。但他另一只手却猛地一挥,洒出一片腥臭的血色雾气,笼罩向央金和通道入口!
“小心毒雾!”林风眠急喝,同时掷出几枚解毒丹,丹药在空中爆开,化作清光试图驱散血雾。
李无忧则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黑影侧方,一指无声无息地点向其肋下要穴!
场面瞬间陷入混战!
而玄觉,正处于风暴的中心。他既要维持脆弱的通道,又要抵抗那邪异力量的冲击和血雾的侵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再次溢出了鲜血。丹田内的源核碎片在那邪异力量的刺激下,如同被挑衅的凶兽,更加疯狂地躁动起来,那冰冷的寂灭之意几乎要冲破心灯的束缚!
魔影随行,危机四伏!
在这生死一线的芥子崖内,逆生藤唾手可得,但隐藏在暗处的血莲教,以及各方势力的算计,却让这最后的几步路,变得无比艰难。玄觉的“寂照”之境,能否支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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